那对老年夫妻怀里的娃娃已经没再哭了,见着隋穗,还朝他伸手要抱。
老妇人见隋穗面色不好,以免累着他,只好哄自己的孙儿,叫他乖些。
隋穗身上没力气的,但抱个孩子的精力还是有的,伸了左手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小娃娃像是有雏鸟情结一样,缠着隋穗的脖子不放。
渠意一直担心他的身体,这小孩虽然高烧了几天,但好歹是退了。
但隋穗虽然只有来的那天发了高烧,但后边一直发热,低烧缠人,折腾的都没什么力气。
“渠医生,我们这水淹了不少房子,也没什么好东西。”
老妇人从后边爷爷的手里接过一个竹篮子,里边裹满了稻草,但可能是雨太大,所以稻草不是那么干,表面一层有点湿。
她把篮子递给渠意,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们是大城市的,这点东西也不缺,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隋穗看着她笑的眼角皱眉漫起,刚想戳一戳渠意,但手没力气。
好在渠意先开口:“多谢奶奶,不过我们只是参与救援,您这些东西要不给中队长送去?”
“啊,不用不用,给队长已经送过了,这些就是给你的!”
老夫妻坚持说词,渠意不好推拒,连声说好,又伸手接过竹篮。
那孩子也是乖巧,或许是知道要跟爷爷奶奶回去了,伸手在隋穗脸上胡乱摸了两把,又不太准确的攥着隋穗的头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口水。
隋穗被亲的有些痒,但也没躲开,笑了声,又把孩子还给老夫妻。
老夫妻走之后,隋穗才松开自己脸上的笑意,他是真的累,刚才又哄那孩子玩,费了不少精力。
渠意揽过他,俯身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隋穗吃痛,微微蹙眉靠近他怀里,眼眸下垂就看见渠意拎着的竹篮。
“里边是什么?”隋穗呼出一口气,掀开表面的稻草。
露出里面花白白一片。
“鸡蛋?”隋穗看了眼渠意。
后者闻声也看过去,轻叹:“大水冲掉了不少家当,能凑成这么些鸡蛋来,应该是村民一起凑的。”
隋穗没说话,这些东西确实微不足道,但显然又很有重量。
回去的时候是渠意开车回的,小杨坐飞机,还有些实习生都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回。
他俩先回了。
隋穗在这儿休息不好,回谷市之后,一直压着的热度骤然升起,又起了高烧。
渠意都没有回工作岗位,一直在顶楼照顾他。
趁还没醒的时候,回去做了饭带过来,上来的时候碰到林教授和穗知夫妇。
渠意愣了一下,放慢了脚步,离得近了些,才小声喊人:“穗姨,叔叔,林教授。”
三人点点头,林教授才笑着抱怨:“我听院里的人说你回来了,去办公室没见着你人,又正好看见隋夫人,听说小朋友病了,想着你也应该在这儿。”
渠意默了默,透过半开的门缝看了眼里面,手上的保温桶捏了捏,说:“……林教授,我现在还去不了,等——”
“嗨,我知道,没事,等小朋友好嘛,我知道,我就是上来看看你。”
“……好。”
渠意点头。
林教授忽然觉得他说话莫名有些拘谨,但也没多想,跟穗知夫妇多聊了几句就下了楼。
人走之后,穗知才跟渠意说话:“这里的医生给我打的电话,说岁岁住院了,麻烦你照顾岁岁了。”
穗知穿了一身碎花裙,显然是刚到,裙摆还没理整齐,隋亭在身边守着,想来是着急了。
“嗯,还在睡,先进吧。”渠意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言语之间有些不对劲,习惯了把隋穗当成自己的,连面对穗知夫妇的时候,竟然也是一副主人的样子。
他看了眼穗知,面前两人好像没在意他说了什么,于是也不多解释,否则倒显得欲盖弥彰。
隋穗睡得不熟,身上很难受,几天之内输了两次退烧药,刺激肠胃的强效药也吃了不少。
现在安置下来,整个人就开始虚脱,胃里也是阵阵痉挛。
躺在床上辗转不安。
渠意放了保温桶赶忙走过去,搀住隋穗的胳膊,把他抱进怀里,也顾不得穗知夫妇还在场,伸手给他揉胃。
隋穗要醒不醒的,埋在渠意怀里沉重呼吸,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药还没打到一半,烧还没退,但渠意走之后,隋穗就一直没睡安稳。
噩梦缠身,浑身是汗。
直到鼻尖是都是渠意的味道,才彻底醒过来。
精神还是不好,但也知道自己在哪儿,渠意垂眸,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小声问:“醒了?”
“渠意……”
“嗯。在。”
渠意应他。
一直看着他俩的穗知夫妇感觉不太对劲,但没空去细想,听见他们说话,估摸着是醒了,赶忙上前去。
“岁岁?”穗知摸了摸他额头,还是热的。
嘴唇因为发热而干涩,脸颊处倒是有些潮红。
隋穗睁了睁眼,褪去了眼前的迷雾,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嘴唇张了张,像是在梦里,又像是现实,喊了声:“……妈妈。”
穗知搁在他额上的顿时僵住,半点都动不了。
咽下喉头的哽咽,小声应了声:“……岁岁,妈妈在。”
“怎么了?”
隋穗又闭上眼,眼尾有些红,把头埋进渠意胸口,发出的声音很闷。
他说:“渠意,我梦到爷爷了。”
渠意愣住了,抚着他后背的手也不知所措的停住。
回来这么久没听他提到过爷爷,这是第一次。
隋穗声音里没有哭腔,只有因为感冒发烧的微哑。
渠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琢磨着,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岁,岁岁是想爷爷了吗?”
“……嗯。”
“爷爷说什么了?”
渠意问完,隋穗又不说话了,渠意垂头去看,正当等着他回话的三人以为他又迷迷糊糊睡着时。
隋穗忽然开口。
“爷爷说,叫你好好照顾我。”
“嗯,不用爷爷交代。”
“说让我好好听话。”
“岁岁本来就很听话。”
“让我们一直在一起,不要分手。”
渠意:“……”
穗知夫妇:“……”
穗知夫妇和渠意尴尬的对视一眼,眼里的情绪和震惊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