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渠意正常去了学习,他看了医生一整晚的医学报告,再一次翻阅了心肺科他早已滚瓜烂熟的知识和病例,但仍旧没把担心隋穗这几个字从脑袋里赶去。
回到学校他先去了宿舍,进去才发现隋穗正坐着守在门口。
原本已经心平气和的渠意在看到隋穗比昨天他走时苍白了许多的脸时,心里的烦躁蹭蹭往上涨,他脚步顿在门口,微微的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外伤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隋穗见他进来就转过身子对着他,明显就是在等着他,他看出来了,但现在并不想理会,上午还跟林教授约了讨论时间。
但隋穗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盯着他,灼热的视线让他不得不在意,渠意终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早。”
“早,渠意。”隋穗抿嘴。
他察觉到渠意的冷淡,想尽办法再说话:“你上午多久的课?”
“满课。”
“一整天吗?”
“嗯。”
隋穗不说话了,沉默一会儿后又说:“我上午没课,可以去旁听你的吗?”
渠意微微思索:“不行,早上我还有会。”
说完就出了宿舍,抽屉里的报告被拿走了不少,想来应该是会很忙,隋穗起身走到门外,刚好看到渠意在转角下楼的背影。
楼层不高,渠意一直都是走楼梯下的,隋穗没有再走出去几步,他今天确实没课,周五的课只有下午一节体育课,但他上不了,导员已经帮他请过假了。
早上是穗知送他过来的,今天只是专门为等渠意。
虽然早就料到了渠意不会好脸色,但像现在这样冷淡隋穗还是会觉得心酸,他了解渠意的性格,也知道自己不能既要又要还要,所以他原本想好好解释一下,但看见渠意的那一刻,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导致嗓子疼心口疼胃也疼。
宿舍里再没有其他人了,只剩隋穗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周身都充斥着落寞两个字,他实在有些难受,家里和渠意都压在他心上,沉甸甸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十分想逃避,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隔绝一切,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他也什么都不想知道,有时候隋穗都会羡慕机器人,没有情感就不会有太大的喜怒哀乐。
隋穗早上喝了杯牛奶,但到了宿舍后又吐得一干二净,昨晚在庄园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今天不知道是情绪影还是怎么的,又回到了什么都不想吃的状态。
胃里还在隐隐刺痛,但他不能按,肚子上的淤青还没有消。
隋穗揉了揉泛红的眼眶,从口袋里把药膏拿出来,到卫生间给自己擦了药,出来后继续坐在位置上,给渠意发了一条信息。
【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收到消息时渠意正在上课,把手机放在桌面一眼就能看到的显眼位置,充电宝也搁在手机下面,满电的备着。
几乎是来消息的同时,渠意就解锁了手机,回了个嗯,就又放下不再继续话题。
隋穗又问他在哪里上课,渠意一五一十的回答,但除了关键信息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消息。
往常的关心也不见了,隋穗也不敢在渠意生气的时候发可爱讨好的表情包,只能解读聊天框里一个个文字。
越读越心惊,他甚至不敢再看下去。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下课,隋穗在行政楼门口等着他,这些天外面的风也是越起越大,隋穗站在风口鼻尖都被吹得通红。
渠意下楼的一瞬间就被隋穗叫住了,他自然而然的停住脚步,往外边站了一点,让开道路让后边的人下楼。
隋穗问:“吃饭去?”
“嗯。”
“渠意,我……”
话说一半又说不出口了,他言语匮乏到连组织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做不到。
渠意深深看他一眼,暗中叹气,然后径直往前走,隋穗在后边跟上。
都快出了校门,渠意才等来隋穗的一句话。
“我们……是在冷战吗?”
“我们为什么冷战?”渠意站在树底下,看了眼时间,才凝视着他说话。
“因为我昨天回家了。”
“是吗?”渠意忽然笑了一声,他永远对隋穗脑回路拜服,“你说什么就什么。”
说完转身就走,还记得留住脚步等他跟上来,但即便他走的再慢,也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渠意转头看过去。
隋穗还低头站在树底下,香樟树秋天也不落叶,茂密的树叶遮挡了他整个身形。
渠意不受控制的走过去,小声问:“不吃饭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隋穗说,声线不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又重复,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渠意有些慌了,心都空成漏风的蜂巢,呼呼的往里面灌冷风。
隋穗抬头看着他,眼梢泛红,眼里的东西一瞬间就顺着眼角滑落,在下颌处汇集低落,他又问:“我很任性吗渠意?”
“……不是,”渠意压着声音开口,伸手去给他擦眼泪,但擦了一下却越来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在渠意面前,隋穗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神情,被人误解,被喜欢的人冷淡相对,他只觉得隋穗的情绪应该是压不住了,这才变成眼泪溢出来。
“不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隋穗还是在重复着句话,“为什么要跟我说我说什么就什么?”
“……抱歉,我……”渠意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不是隋穗想的那个意思。
但现在想起来其实也差不多,隋穗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时间,继续说:“为什么要跟我说话这么冷漠呢渠意,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隋穗感觉身上好疼,但不知道哪里在疼,他靠在树后边的墙上,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蹲下去,无声哭的喘不过气,一直重复:“为什么要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渠意。”
渠意心疼的很,把外衣脱了披在他身上,看着隋穗的脊背一抽一抽,眼泪将树边的泥土都晕湿,渠意感觉空洞洞的,一向不怕冷的人此刻觉得寒风刺骨。
但隋穗还在哭,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咬着下唇还试图压制住哭意,但眼泪总是不听话的滚落。
他又想起昨晚见到爷爷时的样子,大病一场后瘦得厉害,两颊的颧骨突出,都坐轮椅了还要笑着跟他说话;他又想起从昨天开始渠意就一直不说话,他问一句回一句;又想起渠意说他说什么就什么;想起渠意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隋穗埋着头哭的伤心,他真的什么都不愿意想,但那些东西都不由自主的涌进来,让他不得不面对。
即便哭着隋穗的声音都很小,明明情绪都已经压到了极致,但就是不肯宣泄,依旧小声抽噎的重复。
“为什么呢渠意,我犯了什么错都要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