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穗发现明明表情有些僵硬,看着他明显从渠意身上挪开了视线,于是再微微侧头看渠意。
但当他望向如意时,渠意的眼神已经恢复正常了,里面又恢复到淡漠,长达将近42个小时一直提着的心,和紧绷着的神经,以及不平静的眼神此时都各归各位。
渠意只是看了眼明铭一眼,察觉到隋穗的视线,于是又看向他,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连续24个小时不间断地说话,又像很久很久都没说话的后遗症。
但渠意的嗓音并不难听,音色刮着隋穗的耳廓,让他觉得很痒。
隋穗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刚从重症出来,现在身体那种疲累的劲还没过,他也感受不出什么东西来。
于是他冲着渠意摇头。
渠意舒气,然后坐在旁边,抬头看明铭和郑库安:“你们去吃晚饭,不用守在这里。”
明铭和郑库安今天都请了假,隋穗的原因是大半,但还有些别的原因让他们忘了要去学校,索性直接请假。
“隋穗呢?吃什么?”
“我——”
“他还不能吃。”渠意帮隋穗拒绝。
24小时之内上营养液,不能进食,不全是心脏的原因,更是抢救过程中差点胃出血。
还好只是差点,否则渠意真的害怕会内脏出血,手术过程中任何情况都可能出现,风险都会有。
渠意从来不会为因为这些风险就放弃拯救一个人的可能,他把风险的影响降到最低,以至于甚至可以忽略。
这是渠意深知的,他还记得他异常冷静且随意的跟之前带着爷爷来看病的女孩儿就是这样说的。
但他得到那张病危通知书时,薄薄的纸张拿在手上仿佛有千斤重,那一刻他完全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每一种风险。
所有病中风险和抢救中的风险让他
那一刻渠意突然觉得他自己都要变成了一个风险规避者,把所有的风险都想到了然后尽全力去规避,可他连手术室都进不去。
他只能站在外面。
隋穗原本也不想吃,他感觉身上轻松了点,但是胃里开始隐隐泛起疼痛。
等明铭和郑库安出去后,隋穗又看向渠意,在重症室醒来的时候,他稍微一侧眼就看见了窗外的渠意。
睁眼的第一瞬间,入眼的除了苍白的天花板外就是渠意,让他一点都不恐慌。
但现在再看渠意,这才发现他面色憔悴,眉目间的疲惫也掩不住的溢出来。
隋穗心里猛然升起愧疚。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睁着眼在想什么。
良久,隋穗才慢慢开口,声音很轻:“抱歉。”
渠意说:“抱歉什么,为什么抱歉?”
“麻烦你了,”隋穗眨了眨眼,倏然笑得开朗,但脸色苍白,显得有些强颜欢笑,“虽然我不太能记得昨天的事,但你应该在医院待很久了。”
是肯定的语气,因为渠意的脸色已是明晃晃的证据。
但渠意并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沉默着,直到隋穗都要开始乱想之后,他才出声说话:“你去给我送伞了?”
“我不是说……”
“你难道以为我一直不看消息吗?”渠意知道隋穗想否定,但他提前打断了他,而后轻笑着说话。
因为他觉得隋穗有些紧张,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或许是撒谎被人戳破后的窘迫?
但他想要纠结到底,想知道为什么隋穗明明去给他送伞了,却还要撒谎不让他知道。
隋穗这会儿得知他看了消息,才隐约记起前天的事儿,他撑着精神回来,在宿舍门口看见渠意的时候,扯着身体的一根筋彻底绷断,眩晕感和身上的热意洪水一样涌上来,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地晕在了桌子上。
他现在也知道了渠意的手机应该是没电所以没回他消息。
隋穗知道没法隐瞒过去,于是拣着一点事实说话:“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出门的时候又没带伞,所以我才想着去给你送伞。”
“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每回。”渠意解释,他不想让隋穗误会。
隋穗点头说知道。
但渠意想知道的不只是这点,他继续问:“所以你为什么会淋着雨回来?”
“雨太大了,风也大,路上看不清,跑的时候伞吹偏了,淋了点雨……”
渠意深呼吸,他觉得隋穗好像永远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隋穗不是淋了一点雨,而是浑身都湿透了,像个落汤鸡一样。
“你找到我了吗?”渠意问,他想确定那道从光线昏暗处传出来的视线是不是隋穗的。
但隋穗当然不会说,在渠意面前装的太太久,现在几乎已经是游刃有余了,他张口就否认,甚至说出了让渠意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不是说了吗?我去找你但走错了方向,后来发现不对又去教室找你,没见着你人以为你回来了,我跑得急,所以淋雨了……”
他这话说的毫无破绽,但渠意还是半信半疑,因为隋穗回来时脸色苍白,眼梢和眼眶都是红的,分明就是在途中遇到了什么事,所以哭了。
可经过跟隋穗这一问一答,他也是猜到了隋穗应该是不想让他知道,所以没全说真话,索性他也不问,问出来也是谎话,没什么意思。
再晚些时候,将近八点,渠水来了,显然是刚下班就风尘仆仆的赶来。
一进来就卸掉了在学校那副儒雅的模样,张嘴对着渠意就是一声臭小子,还好没伸手打他。
渠水看了看病床上的隋穗,他还在睡,傍晚的时候身上缓过劲来就觉得胃里闷疼,心口也发闷喘不过气来,他忍了一会儿,随着药物输进身体里,身上的疼痛好了不少之后才疲倦的睡着了。
渠水躬着身子看了眼侧躺着的隋穗的脸色,大病过后自然苍白,但看起来睡得还比较安稳。
渠水松了口气,压着声音小声问:“怎么回事?怎么还病危通知了?可别吓死我!”
“你怎么知道?”
“我还能怎么知道!?当然是隋亭给我打了电话啊!他说穗知已经上了回国的飞机了,估计再有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隋亭担心儿子,但还是估摸着渠水下课的时间,这才打电话先叫他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