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秦剑住在吴亚南家,先哄着吴亚男的老妈去休息,又陪着吴亚男的爹抽了半宿的烟,拉了半宿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秦剑就打电话叫来那个黑车司机离开了,看着两个老人的状况,心里实在是太压抑了。
第二次见就是熟人了,接上秦剑,黑车司机明显不再怀疑他的身份,出了吴家村问:“说吧,老弟,去哪儿?”
秦剑:“走,去你老舅家。”
刚发动起步的车呼哧一家伙踩了急刹,精瘦的司机咽下了马上要开始的口花花:“你到底是干啥的?俄胆小,你可别吓唬俄。”
秦剑掏出支烟点上:“记者,信不信?”
司机惊恐地四下张望着:“可别呀老弟,我就是一偷偷拉活的,可经不起贺老六折腾啊,你可饶了我吧!”
秦剑从包里摸出来五张百元大钞:“让他和你说话行不行?”
司机的小眼睛里冒出光来:“那,你想知道甚哩?”
秦剑又甩给他一支烟:“先说说贺老六吧……”
还真是钱壮怂人胆,司机把钱举着一张张仔细瞧了瞧,又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贴身的兜里,这可是自己三天才能挣下的。
然后打开了话匣子。
精瘦的小眼司机姓侯,叫侯家勇,就在附近的侯集村,离宏图矿业只有五里地。前几年还有几亩地种种庄稼,这些年煤炭过度开采,下边成了采空区,不但地种不成了,有的人家连房子都开裂了。
宏图矿业名义上是公家的,其实是被一个叫赖宏图的老板私人承包的。
宏图矿业在这儿里开采、经营了十多年,早就赚得盆满钵满,按政策应该对受影响的村民进行补偿,让村民们搬家。
前些年,市里、县里还一直宣传说这个事,村民们还很高兴,盼着盼着,五六年过去了,这些年也不再有人提了。
只是矿上开始在附近村里招工了(以前嫌附近村民不好管理,都是招的外路人下井),宏图矿业的总经理赖宏图还因此在县、市的电视台接受了采访,被称赞“反哺桑梓”。
地种不成了、房住不成了。
乡民组团到县里、市里反映问题。
头几次都有人接待,好声好气地把人哄回来,后来仍然是啥结果都没有,再后来闹得很了,几个领头的就被以“扰乱社会治安”的理由给拘留了。
县上、市里就没有人敢去了。
又有人组织起来去矿上闹,堵办公楼的门、拦运煤的车……矿上报警,又抓走几个。
当地村民还是不服,不敢正大光明地闹,就趁着晚上、夜里,你公安派出所也不可能24小时盯着吧!
一段时间也是把宏图矿业折腾得不轻。
但再后来,听说赖宏图找了县公安局、分管县长,回来后就组织了“护矿队”:三十多个精壮汉子,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是在“里面”呆过的“二劳”分子。队长外号“贺老六”,是一个滚刀肉,曾因伤害罪被判了五年,心狠手黑。
这些护矿队啥活都不干,就是分了三个小队,人人配了电击器、橡胶棍,天天开着几辆皮卡车转悠。
有一次,贺老六带人堵住了几个拦截拉煤车的附近村民,上去就是一顿胖揍。光打一顿还不算完,领头的又被贺老六用甩棍把左腿砸折了。
矿上还先报了警,不但连医药费都没有出,派出所过来又把这些人当成车匪路霸,罚了他们一人五千块钱。
贺老六打人的事以“防卫过当”找人顶包关了起来。
自此以后,贺老六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