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忙说:“要么小姐就不要去了吧,一看就是拉仇恨来了。这姑爷还没入朝做官呢,他孙宇宁倒是先进了中书省,于情于理都带着一点炫耀的口吻。我看小姐和姑爷还是不要去受气的好!”
苏婉心道:分析得倒挺清楚,我还以为你没有带脑子呢。可是既然都这么说了,谁让你还接这拜帖。
倒是江行沛对春桃说:“你看你家姑爷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春桃不说话了,她还不是怕自家小姐受委屈。
苏婉说:“去,就算是看他炫耀也得去。不去,倒是落了人家话柄。说这江家公子自知不敌孙家公子,连送行宴都不敢来。”苏婉的眼神渐渐凌厉。
江行沛拉了拉苏婉的衣摆:“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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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还真是张灯结彩。
就快把我家公子做官了这七个大字写在了自家匾额上。
什么贵气来什么,那千年的人参,百年的鹿茸,还有那极为罕见的珊瑚都给摆了出来,更是在进门处任何一处可以看见字的地方都挂上了红绸。
别人结婚都没有他做官这么隆重。
苏婉和江行沛来到花厅门口。
听到几个丫鬟和管家说:“低一点,再低一点,不要摆这么高?”
却被管家呵斥说:“不可以说低,要说高中!”
还有几个家丁面对着横梁上的对联说:“降下来一点,这样才好看。”
却被管家指责:“不能说降,要说升迁!”
“扑哧。”苏婉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孙宇宁在这穷讲究。
上辈子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该贬官还不是贬官,要不是自己变卖家财去给他讨个公道,恐怕那时他就有牢狱之灾。
江行沛倒是第一次见,津津乐道:“原来这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苏婉:“……”
大老远看到苏婉,孙宇宁就出来迎接。
他穿着一件深红色有质感的袍子,袍子的颜色带点渐变,在那颜色的渐变之处慢慢地变成浅红,鎏金。反正,从大老远看这袍子确实是华丽无比,把他的谦谦公子风度衬托无疑。
“苏婉妹妹。”
苏婉装作没看见他,继续赏花、赏珊瑚。
孙宇宁看见了他身边的江行沛,眼神如一记锋利的刀刃,丢了过去。
江行沛也不甘示弱,也用眼神刀他。
有凉风灌进周围人的衣袍,江行沛和孙宇宁强行被人拉开了。
“哎呀,孙公子,恭喜恭喜啊!这去了中书省,以后可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了!”恭喜他的人说。
那人拿眼睛一打,“这位不是江家公子江行沛么?怎么公子没寻个一官半职?”
江行沛的脸顿时就僵了。
这苏婉知道江行沛是有意做官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太子有心重用他,却被他给推诿。
程锋不知道从哪里赶来救场,他那把剑往众人眼前一搁,哪怕是藏在剑鞘里也让众人感到了一股寒意。“我家公子有的是钱,做什么官啊!”
“是是是,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只有那不怕死的孙宇宁说:“我朝重农抑商,尽管商人已经很有钱,可是商人的地位依旧低下。江兄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苏婉妹妹。”说着目光意味深长地盯向了苏婉。
谁知道这苏婉却挽住了江行沛的胳膊:“我做有钱人家的太太就好,可不愿做什么当官的夫人。”
江行沛看苏婉一眼笑。
苏婉也回看向江行沛甜甜的一笑,那笑容晃得江行沛半天没睁开眼。
这可把孙宇宁给气死了,连连说道:“好好好,有骨气!以后我也少不了会在皇上那里为你们江宁织造美言几句,也许到时候皇上一高兴,也赏你个官做做。”
江行沛沉默不语。
苏婉在孙宇宁耳边悄悄地说:“不要忘了,当今皇帝老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当今朝堂混乱,孙公子到时候不要自身难保才好!”
孙宇宁根本不怕威胁,趁机抓住了苏婉的手腕,如果不是苏婉今日的衣摆盖住了,恐怕就要被江行沛看见了,到时候恐怕少不了孙府一场血光之灾。
“苏婉妹妹这是在担心我?”
苏婉把他的手给打掉说:“孙公子要当官,就请做个好官。就是不要三天两头的找苏家织布坊和书局的麻烦才好!”
孙宇宁哈哈大笑起来:“我孙某是那种人吗?我今日高兴,大家好好吃,好好喝,一定要尽兴,哈哈,尽兴!”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孙宇宁把苏婉一拉,在她的耳边说道:“别看你今日躲,你迟早是我的。那江行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苏婉在那手上狠狠一拧,说道:“我夫君是不是你的对手,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肯定不会饶过你!孙宇宁,这一世我劝你好好做人,你要胆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苏婉第一个不会放了你!”
孙宇宁轻轻地把她的手臂放下来说:“干嘛?那么生气!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升官发财的,说那些晦气的话干什么。”
这是印象中苏婉第一次见孙宇宁那么温柔,他的眼睛亮如天上的明月,那两颗葡萄籽一样的瞳仁此刻透露出无比的真诚。
苏婉一怔,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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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宁在酒宴之上,秀出了自己即将调任中书省的文书。
那鲜红的印章无不在诉说着这件事有多么的幸运。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啊!
那些人寒窗苦读十六载,再苦等放榜一年,却还没有考上功名。
于是一载又一载,循环往复,不知浪费了多少青春,就为了那一纸红印。
如今这孙宇宁入中书省,简直一朝之内成为了全临安城书生的梦境。
“孙公子,让我看看。”
“给我也瞧一瞧。”
大家都想一览那文书的芳容,一面感叹着孙宇宁的才华,一面又感叹着他的幸运。
只有徐髯知道孙宇宁这官怎么来的,可是徐髯并没有说,孙宇宁去京都,他就可以回到京都,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
此刻又有人说:“听说这中书省是正三品呢!”
“对啊,毕竟是京官,是皇帝跟前的人!这靠近了京都啊,人生就成功了一半。”
“是啊,是啊。”
人们纷纷附和道。
“不仅如此呢,听说这孙公子的官是给皇帝起草奏折的。”
“那不是掌握着本朝调任官员的大权?”
“是啊。”人们纷纷说,“大权在握啊。”
李家的官员说:“孙公子如今是仕途亨通了啊,要是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李某啊。”
“是啊,要是以后有孙公子给谋个一官半职的,我们不也起飞了吗?”
孙宇宁对大家的恭维全都一一笑纳。他眉眼之间看向苏婉,那炫耀的滋味一点儿不减。
苏婉是不会吃这一套的,她见惯了孙宇宁的发达,看见他站上神坛又跌落神坛,这辈子她对他的仕途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又有人拿了孙家的一个海珊瑚给众人看:“哟,这孙家的珊瑚是独一无二的吧?”
另一个说:“上一回看见珊瑚还是在江公子的府中,江公子的父亲是江宁织造,什么宝贝没摸过,什么好玩的没见过。可是成色这样好的,怕还是独一回呢!”
众人纷纷附和。
于是又有人得寸进尺道:“以后这大家说话可要注意了,这江宁织造算个啥啊,这孙宇宁公子去的可是中书省,以后大家有事就不要找江宁织造了,直接找孙公子,不是更快吗?”
大家哄堂大笑。
“哦,江公子今天也在这儿啊,让我给忘了。”那人补充道。
又是一阵狂笑。
江行沛再也受不了了,夺门而出。
苏婉追了上去:“江行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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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沛看着苏婉,一张俏丽的脸上此刻也是愁容。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道:“后不后悔嫁给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苏婉摇摇头:“干嘛今天说这个。”
江行沛说:“让你看笑话了。”
苏婉说:“江行沛,你可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的一两句话给打倒了,那些人都是些世俗小人,平日里言语之间折磨人惯了。你可跟他们不一样。你还有理想,你不是说你以后要做官的吗?”
江行沛看着苏婉:“你相信我?”
苏婉点点头。
江行沛轻轻地将她的肩膀搂了一下:“那我便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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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宁第二日就启程。
这次入职中书省,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带齐了干粮和银子,而且还带齐了奢华的被褥和大小的财宝。
想着反正自己是来中书省做官来了,那场面当然是要做足的。
孙宇宁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中书省。
中书省听说是孙宇宁来了,立马找人招待。
一个管家的小厮就被领了过来。看见孙宇宁,毕恭毕敬地说道:“孙公子。”
这句孙公子叫得孙宇宁是格外的顺耳。
孙宇宁说:“不必客气。那你现在就下去忙吧,快点帮我收拾出一个屋子出来,我和一堆仆人要住。”
小厮说了声:“好的,公子。”就下去了。
孙宇宁幻想着这中书省接下来会给自己的豪华待遇,超大的房间,讲究的吃食,见过世面的下人和满屋子的书。可是没想到……
小厮过来说:“公子,屋子给您都收拾好了,以后办公的地方也按照要求给您安排好了。您带好东西就过来入住吧。”
孙宇宁欣喜地一路小跑,吩咐下人道:“快点,再快点,我们得赶紧搬到那大房间里去。”
可是搬进去的一霎那,孙宇宁就失望了
一个方方正正、空有四面墙壁的房间里面生了蛛网,虽然一盏茶的功夫前有人打扫过,可是那经年累积的灰尘还在。屋子里只有一张剥了漆的床,和两把红木椅子,别说书房了,连书柜都没有。而且房间灯光灰暗,侍卫帮孙宇宁把灯罩找出来,刚拔出灯罩,里面就蹿出来一只壁虎,可把孙宇宁给吓坏了。
中书省的小厮说:“不好意思,吓到孙公子了,中书省现在就只剩下这间房了。这还是以前那位那被流放到岭南的王司徒曾经住过的。”
孙宇宁说:“可是那流放岭南的王司徒不是已经死了吗?”
小厮说:“是啊,临行前就是死在这个屋的。”
孙宇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