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安离开后。
“卫章,你派人去喊墨家那帮人入宫。”
“墨家?”
卫章一愣,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在朝堂上,墨家那群老头可是属于边缘再边缘不过的人物了。
墨家的人大多是社会底层的小生产者,大多数都是靠手艺生存的。
搞搞木器,搞搞农具,不时还琢磨一下小孔成像。
虽然研究的东西看上去是挺厉害的,但在朝堂上,他们可没有半点发言权。
如今陛下怎么心血来潮,要见墨家的人了?
卫章有些疑惑。
看着卫章愣在那,嬴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朕让你去你就去。”
“诺,下臣这就去。”
听到嬴政饱含怒火的声音,卫章赶紧弯腰退下。
这时,嬴政又喝住了他:“去把扶苏也叫过来。”
“诺。”
…………
宫道上,三个老头并排而行。
这就是如今墨家最出名的三位先生。
大老头李孔是个社恐,平日里最爱窝在屋子里头捣鼓各种各样的木器。
二老头陈翁是个社牛,平日里最爱到外面跟别人炫耀他新捣鼓出来的好东西。
小老头冯亦和李孔一样,是个喜欢埋头干活的。
成天窝在屋子里头,敲敲打打,好好一个屋子,整得跟垃圾堆一样,常常被媳妇追着抱怨。
“老弟,你说陛下突然找我们几人入宫是为何事?”
李孔搓了搓手,对着身旁的两位小老头问道。
“俺也不太清楚。”
陈翁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
虽然他是墨家的领头人物之一,可是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回见到陛下呢。
平日里,陛下不重视墨家,他们这群墨家学子天天窝在叽哩旮旯处捣鼓各种东西,跟朝堂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
如今陛下一下子召集他们三个进宫。
你别说,他还怪激动的。
陛下哎,传说中统一六国的大人物。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上一面。
想着,陈翁的手心开始冒出热汗。
“瞧你这没出息的!”李孔小声呵斥道。
“我怎么没出息了!你天天窝在屋子里头就有出息!”
无缘无故被李孔这样一说,陈翁不服气,轻声呛了回去。
“陛下向来不看重我们墨家,如今突然召集我们三人进宫,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陛下就是看上了俺的手艺,想要俺去造东西呢。”
陈翁仰着头,语气有些骄傲。
他们一家都是出了名的巧手。
陈翁善于制造各式的农具,陈翁的妻子于好是织布的能手,陈翁他爹陈公年轻时是造兵器的,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翁,他有这样的底气。
“行了行了,不跟你争了,章台宫要到了。”
看着眼前磅礴大气的宫殿,李孔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参见陛下。”
三人纷纷作揖行礼。
“免了。”
嬴政挥了挥手,让他们三人起身。
“陛下,不知您找臣等所为何事?”抬头瞄了眼上方威严的君主,李孔试探地问道。
“等等,还有人没来。”
嬴政轻咳一声,等着扶苏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章终于带着公子扶苏过来了。
“臣参见陛下。”
“免了免了。”
说罢,嬴政从案桌下掏出那张写有造纸方法的绢布,还有一份纸的样板。
卫章将绢布和样板呈到李孔三人面前。
“朕要你们在一月之内,按照上面的法子给朕造出纸来。”
纸?
墨家的三个老头愣在原地。
一旁的扶苏也有些诧异地看着托盘上的物件。
最终还是李孔率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接过卫章手中的托盘。
“陛下,这是……”
李孔大着胆子捏起托盘上的“纸”。
那一瞬间——
只见眼前的物件薄如蝉翼,微微泛黄,薄可透光。
“这——”
不止是李孔,陈翁、冯亦还有扶苏几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陈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指着眼前的“纸”,颤声道:“陛下,这……这是何物,竟然薄可透光?”
惊讶间,陈翁一时间竟忘了规矩。
所幸,嬴政正在兴头上,也没心思去揪陈翁的小毛病。
“这叫纸,可以代替竹简用作书写文字的材料。”
嬴政心情不错,笑着跟他们解释一番。
“神物!神物啊!”
听完嬴政的话,陈翁颤颤巍巍地接过李孔手上的纸,眼角渗出些泪珠。
他沉迷发明多年,可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件。
薄薄的一张纸,却能在上面书写文字,真是神奇。
等等,这么神奇的物件,造价应该很高吧?
就在这时,一旁的冯亦惊呼出声。
“陛下,这绢布上方写着造材料:‘破布、竹料、桑麻、树皮、渔网……’都可。”
这——
这些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如今你跟他说,眼前这神奇的物件居然是这些废弃的物件造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化腐朽为神奇?
这让他如何不震惊。
“不错,朕要你们在一月内将此物造出来。”
看着几人震惊的神情,嬴政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三人作揖齐声道:“臣等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望!”
李孔等人离开后,扶苏和嬴政两人默默对视。
半晌,扶苏拱手道:“不知陛下寻臣来此所为何事?”
平日里,嬴政和扶苏两人都是性子倔强的代表。两人都想说服对方认可自己的理念,可两人谁也不肯服软。
久而久之,父子之间说的话也少了。
如今,嬴政单独召他一人来见,扶苏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看着扶苏微皱的眉头,嬴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眨眼间,从前那个跟着他屁股后头喊“阿父”的臭小子也长得这么高大了。
就是这性子越发不讨喜。
果真是这性子,害死人嘞。
看上去挺机灵的一个大小伙,居然还能让赵高伪造的遗诏害死。
真是气死他了!
朕这么喜爱你,朕这么看重你,怎么可能舍得赐死你!
蒙恬劝阻你,你为什么不听听蒙家兄弟的话啊!
嬴政心中五味杂陈,他缓缓呼吸了一口气,板着脸故作不耐:“怎么?朕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