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当淳于越匆匆来到来到李斯府上时，已是戌时。
“老夫有急事要见你们廷尉。”
“淳于先生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说完，小厮快步离去。
心里，还在嘟囔着：淳于先生今日怎么来了？平日里可是极少见着淳于先生到府上拜访。
大厅里，淳于越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看上去一本正经。可实际上，他正用余光悄悄打量着李斯府上的布局。
他和李斯那是三天不吵，浑身难受。
这不，难得来一趟李府，他自然要好好欣赏欣赏李斯的眼光。
淳于越的眼神四处乱瞟。
朱红色的案桌？
俗气。
精致的漆木器？
虚伪。
玉制貔貅摆件？
貔貅是干嘛的来着……
哦，招财！
等等！为官怎么可以想着招财呢！
为官者当立德修身，廉洁自律，招财算个什么事！
淳于越冷哼一声，随即低头整理身上的衣袍。
这边，李斯正在书房内
整理政务要事。
六国刚刚统一，许多政策律法还未完善。
陛下吩咐，明日在朝堂上要再次商议未来大秦的究竟是选用王绾提出的相仿前朝分封，还是继续沿用商君郡县制。
李斯是赞同郡县制的。大秦统一，疆域辽阔，若是施行分封，长期发展后诸侯势力庞大，必然会影响帝王的统治。
可是，丞相王绾一直主张实行分封，他只是一个廷尉，官职没人家高……
唉，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李斯的眉间带着一丝疲惫，他缓缓叹了口气。半晌，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缓缓道：“郡县，方能保秦之大业……”
“廷尉，淳于先生来了。”就在李斯发愁时，小厮走进屋内，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
一时间，李斯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说谁来了？”
“回廷尉，淳于越，淳于先生来了。”
“那糟老头来了？他来这做什么。”
“这……”小厮沉默了一会，“这个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淳于先生说是有要事要和您商议。”
要事？
那老头能有什么要事
李斯眉头紧皱，“行了，本官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诺。”
淳于越来了？
他来做什么？
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一瞬间，李斯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淳于越这人可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只跟那群天天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混在一块。
时不时的还走出来怼你两句。
他和淳于越可谓是不打不相识。
只不过，相识也是两看生厌。他们两个人待在一块，必定会吵起来。
罢了，正如他们儒家所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虽然淳于越算不上他的“朋”，但人家来都来了，总得去见见不是。
想到这，李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
哼，谁怕谁啊。
我李斯倒是要看看你淳于越要做什么。
“李廷尉，你可让老夫好等啊！”
见到李斯，淳于越脸上瞬间堆起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
“呵呵，你这声廷尉本官可担不起——”李斯陪笑一声，“这么晚了，淳于先生前来所为何事啊？”
李廷尉？
李斯在心中冷哼一声。
叫得倒是亲切，平日里一口一个李斯，怎么今日倒是变成这副面孔了。
“廷尉说笑了。”
淳于越被李斯的话一噎，他没想到李斯说话这么不客气。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口气，他忍了！
淳于越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挤出一抹笑意：“那老夫就开门见山了。”
“请。”
“不知李廷尉可曾听说……”
李斯默默地听着淳于越的讲述，不时还微笑点头附和。
其实，他今日下午便得知陛下要封女官的事。
封女官，没什么不好的。
陛下的大秦陛下做主，他这些当臣子的跟着陛下的脚步走便是，干嘛要反对陛下的意思。
若是惹得陛下不快，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女官的人选可是巴氏的外孙女。想想巴氏给大秦带来的财富，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现在大秦最需要什么，现在大秦最需要的不就是人力、物力、财力。
而巴清和芩安正巧有这三样东西，陛下看重她们，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女子封官确实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事。
但这事是陛下做的，那又好像不是这么稀奇了。
“李廷尉也觉得陛下此举不妥吧？”
见李斯在低头沉思，淳于越轻声问道。
“额……这个嘛，”李斯皱着眉，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封官之事确实有些不妥……”
“对吧！老夫也觉得不妥！”
听到李斯在认同他的话，淳于越高兴得直拍大腿。
“李廷尉也觉得这事有违祖训，那明日早朝时，我等定要规劝陛下，不要让陛下……”
“等等，这事本官觉得可以先缓缓。”
李斯笑着打断淳于越的长篇大论。
规劝陛下？
你找死别扯上我！
他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淳于越过来找他准没好事。
他话还没说完呢！
他的意思是只是封官会不会太过草率了，是不是还得由陛下给芩安点赏赐……
不过，这事他可不想跟眼前这个老古板说。
跟淳于越说了，他一定又会在他面前唠叨一两个时辰。
这种罪，他可不想再体会一次。
想到这，李斯笑着扯开话题。
“淳于越，淳于老儿！”
淳于越：……
做什么这么亲切地喊他，怪瘆人的。
淳于越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李廷尉有话不妨直说。”
“封官之事是陛下决定的事，你这么操心做什么。”
“老夫怎能不操心！”
“哎哟哟，你看看你头上的白发，一根两根三根……好多根嘞！”
李斯夸张地喊出声，吓得淳于越身子狠狠一抖。
“真的有这么多白发？”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他才刚过不惑之年，怎么就长白发了？
“真的！”李斯肯定地点点头，“本官骗你作甚。”
也是，李斯也没理由骗他。
那……
那就是说，他真的有数百根白发？？？
就在一瞬间，淳于越有些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