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封赏出乎多数人的意料,杨易也惊诧不已。按理,杨易立下军功无数,说其为武官不为过,但这份封赏彻底将杨易打入文臣行列。很多朝臣以为会将杨易安排进五军都督府,结果没有。
太子少保乃正二品官职,同六部尚书同品级,但却是虚衔。比如,某部尚书授太子少保,他的实职是尚书,太子少保是虚衔。资政大夫属于文官散阶,也是虚的。至于东阁大学士,就是有了行走内阁的资格,但对于没有实职的人而言,行走内阁没有意义,也相当于虚衔。闹了半天,杨易就获得了一堆荣誉。
大明的官职在杨易眼里复杂无比,实职、虚衔、散阶等等,文武勋贵又各自一套体系,杨易搞不懂,也没精力去搞懂。至于虚衔,只要是荣誉,杨易都认可,毕竟这是朝廷对自己战功的承认,也是对部下浴血奋战的认可。
杨易的实职没有变,依然是密丰总兵、东江总兵和上海知府,这三个实职才是杨易看重的。杨易担心的是,自己品级提高了,再兼任这些低品级的实职恐怕不会长久。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易行大礼,“谢陛下隆恩!”
接着,崇祯对在剿贼和驱虏中立功的将领进行封赏,跟随杨易作战的李国英、卢光祖、马廷实由副将晋升副总兵,并入蓟辽军镇;贺国英、马曦瑞晋升游击将军,继续在杨易麾下效力。李万庆升任副总兵驻守大沽,刘大安、严炜晋升副将,归李万庆麾下。
牟世星和卢象升旧部卢治云、白安、岳维忠等将领主动脱离官军编制,加入了密丰军,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
这次封赏有一个尴尬的问题,那就是密丰军的身份问题。密丰军始终没有朝廷编制,名义上属于杨易的私兵、家丁。私兵为将领私有,他们的荣誉皆属于主将,然而,密丰军经过多年发展,变得庞大,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家丁了,而是一支能打国战的军队。
对于这样一支“家丁”队伍,没有人能忽视。也正因为密丰军的身份问题,封赏中没有提及密丰军将士。
兵部尚书杨嗣昌出班道,“密丰军在征战中劳苦功高,陛下看在眼里,然其为杨少保的私兵,朝廷无法进行封赏,对将士们不公。微臣以为,密丰军当纳入朝廷官军编制,让将士们能沐受皇恩!”
看来朝廷要对密丰军下手了,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忧虑。崇祯表面不以为然,但他在留意杨易的反应。
本以为是来接受封赏的好事,没曾想变成对密丰军下手的坏事。密丰军是自己一手打造,自己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如此就拱手让出,杨易心有不甘。而且,密丰军是自己立足乱世的根基,没有军队的后果不敢想象。
但是,密丰军太引人注目了,以至于崇祯都为其寝食难安。一直如狼似虎的军队就在京畿之地,他能不担心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杨易的应答,搞不好杨易休想走出紫禁城。杨易再一次体会到了庙堂上的残酷。纵然无数人为你喝彩、欢呼,但转眼间就会粉身碎骨。
杨易缓缓道,“所谓密丰军,其实就是微臣的壮丁护卫,起初是为了保护农场,后来为朝廷征战。为了养这么一支护卫队,微臣债台高筑,近乎破产。而今天下河清海晏,微臣也不需要了,打算着裁汰兵丁,留几个护卫就可以了。”
杨易负债的事,天下皆知。
杨易继续道,“微臣对密丰军士卒太纵容了,耗费无数,实在养不起了。朝廷有意让他们吃皇粮,微臣乐见其成。只是,这些兄弟们长期跟着我南征北战,我允诺过他们,不会强迫他们。所以,我会解散大部分士卒,朝廷可以征募他们。这样既能全我对兄弟们的承诺,也能让他们为朝廷效力。”
经过战争,密丰军越发庞大,会引起朝廷警惕,加之巨额军费令杨易头疼,他一直有裁军的念头。既然,杨嗣昌已经把话题提出来了,杨易就顺势而为。但是要将密丰军整编制交给朝廷,杨易断然不会同意,将士们可以自愿加入官军,杨易绝不会强迫他们加入。
杨嗣昌脸色不好看,官军的待遇能吸引到你密丰军的士卒?杨嗣昌的得意算盘是,密丰军整编制纳入朝廷管制,军费嘛继续由杨易承担,毕竟密丰军开销太庞大了,朝廷养不起。只是,这种极不要脸的话他不能在朝堂上说出来。
对于朝廷觊觎密丰军的做法,杨易心里非常不痛快,对崇祯道,“启奏陛下,微臣对大明忠心耿耿,一直以私财助军,而今债台高筑,力不从心。而今天下太平,微臣没必要养那么多护卫了,将逐步裁汰压缩人员……微臣要全身心还债了。”
身为帝王,崇祯的眼光不止是看着内忧外患,还要警惕内部权臣的坐大。杨易为大明立功不假,但是物极必反,也要警惕其坐大。
杨易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而是打造出了一个独立的体系,这个体系可以不依赖朝廷而独自运行。杨易打造的体系涵盖军政、民生,处处与大明格格不入,最关键的是杨易打造的体系焕发出勃勃生机,令人趋之若鹜,显得大明的原有体系是那么无能、腐朽。
大明朝廷里人才济济,不乏眼光深远者,他们已经看出杨易体系将会带来颠覆性的后果。崇祯也看到了一些可能引起可怕后果的变革,只是因为战乱不止,又需要杨易的“输捐”,而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些。现在,战乱结束了,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见杨易态度恭敬,崇祯想着这是封赏功臣的朝会,如果针对杨易,显得格局不够,有卸磨杀驴之嫌。崇祯莞尔一笑,“今日是庆功会,只论功勋,其余事宜以后再议!”
既然皇帝定了调,朝会气氛再转和谐,朝廷继续对有功之人进行封赏,文臣武将、勋贵都有,很多受赏的人员到底也没有立功鬼才知道,也没谁去计较。毕竟和平了,皇帝施恩天下也是应有之举,普天同庆才是最好。
朝会结束后,很多人恭喜杨易,杨易却没有喜悦之情,他有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感觉。回到会馆,杨易将自己关在侧院的书房里,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