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的军情不断传到外围官军那里,将士们为老君山惨烈的战斗动容,但是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左良玉坐在帅帐里,一声不吭的喝着茶,他的表情万年不变,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他的手里有封信,信是张献忠写来的。信中,张献忠大骂一通杨易,为左良玉叫屈,他要为左良玉“报仇”,最后提出要左良玉助“一臂之力”。
门帘掀开,陈洪范进来了,他神神秘秘的,吩咐卫兵离帐十步警戒,同时不许任何人来打扰。陈洪范坐到左良玉对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摆放在案桌之上。
左良玉淡然道,“贼酋张献忠的信?”
陈洪范一愣,旋即笑了,“正是,他也给你写了一封吧!”
左良玉用沉默表达了是。
“杨易欺我太甚,昆山兄,要不要我们助张献忠一臂之力”陈洪范压低声音道,“事成之后,张献忠答应给五万两银子。”
左良玉继续沉默。
“杨易自作聪明,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如今被流贼团团包围,插翅难飞”陈洪范继续道,“老君山支撑不了多久,杨易小儿想必很快就会传令吾等救援,到时我们故意拖延时间,嘿嘿,他杨易只能埋在老君山了……我们是不是暗中支援张献忠火枪、火炮,那杨易就走得更快!”
左良玉沉声道,“杨易狡诈多端,他敢犯险就有足够的后手,要送其归西难矣!”
“昆山兄多虑了,起初我和你一样的想法,但是我思来想去,没发现杨易还有什么后手。”陈洪范分析道,“勇卫营已经北上,方孔炤、戴东旻的标营人马驻守城池去了,而今在外围待命的除了你我,只有刘良佐、车登科、李重镇和他杨易的嫡系魏大勇部。”
左良玉静静的听着。
“祖宽被关押,李重镇定然不满,我们可游说于他;车登科兵微将寡,不足为惧;刘良佐表面是对杨易恭顺的很,但内心恨得要死,只是让他拖延些许时间,想必他会乐意配合的”陈洪范侃侃而谈,“真正能去救援的只有魏大勇,他们不足千人,纵容战斗力超强,也不可能扭转战局的。所以,这是收拾杨易的千载良机,而且出手的是流贼,我们只需拖延时间即可,即使朝廷怪罪下来,顶多降职处理。”
陈洪范分析的头头是道,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为了剿贼,杨易以强力手段逼众将服从自己,但未必能令众将真心臣服,一旦有事,他们还能落井下石。
左良玉眉头一挑,他心动了。作为剿贼的大功臣,拥有最强的实力,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而他杨易全然不给面子,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甚至肢解自己的军队,这令左良玉颜面尽失,视为奇耻大辱。他恨不得对杨易食其肉、啃其骨。
仇恨归仇恨,身经百战的左良玉不会轻易被鼓动的,他要算计算计再算计,寻找漏洞和分析其后果。他算来算去,只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杨易肯定有其他后手,至于是什么样的后手他不清楚,但凭他的直觉,杨易绝非一个简单鲁莽的人,否则他早就死了千遍万遍。
左良玉捏捏鼻梁,“不急,缓缓再说!”他只能做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决定,不到最后关头不轻易做决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致命。
当天夜里,一个紧急消息让左良玉怔了半天,瞬间他明白了杨易的后手是什么了,在惊叹杨易胆大包天之余,也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
……
张献忠、罗汝才全力进攻老君山,竹山方向刘国能的六万大军却一直静悄悄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就在大家快忘记这股势力的存在时,刘国能的大军无声无息的动了起来,他们兵分三路,一路直插老君山,另外两路向老君山外围两翼,形成包抄之势。
张献忠和罗汝才隐隐感觉不妙,停止对老君山的进攻,召集大小头目商议军情。
张献忠破口大骂,“闯塌天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向我们的后路发兵?他要协助官军将我们全部剿了么?狗日的闯塌天,良心坏了。”
过天星惠登相道,“八大王,莫要胡说,刘国能和我们都是历经生死的兄弟,岂能反水?”
混十万马进忠道,“国能兄是我们中实力最强的,按理说不能投降官府。”
“闯塌天仗着读过书,有功名,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大老粗”张献忠愤愤然,“依我老张看,他刘国能最有可能做叛徒”刘国能是正牌秀才,有功名的,在造反派中算“高材生”了。
罗汝才对张献忠道,“少说两句,别把你跟闯塌天的私仇恩怨牵扯进来。往日里,刘国能对兄弟们不薄,再座的有几个没受过他的恩惠?”
刘国能在义军中口碑不错,帮助过很多人。但他和张献忠不和,是公开的事实。张献忠残暴,杀人如麻,又喜欢欺辱、吞并其他小股义军,所以两人经常发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只是在面对官军的压力下,偶尔展开合作。
在众人争议中,哨骑将刘国能的一封信带来了,信中,刘国能明确自己已经接受朝廷招抚,在言明一番厉害关系后,希望众位头目一起接受朝廷招抚,否则将被围剿。
这下子,如同炸了锅一般,沉默者有之,更多人的大骂刘国能叛徒、走狗。
张献忠骂得最起劲,“……闯塌天,叛徒、狗杂碎,不得好死……”将刘国能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马进忠实在听不惯,对张献忠道,“少骂几句行不行,别把你自个儿当个英雄,你暗地里贿赂朝廷大臣、贿赂熊文灿,不就是想接受招抚么,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罗汝才道,“刘国能接受朝廷招抚,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就是。”
惠登相冷不丁的冒了一句话出来,“杨易给我们开出的招抚条件是必须放兵、应调、入府,给刘国能的条件怎么不一样呢,还允许他带兵!”
众人沉默了,其实这些义军头领都考虑过接受招抚,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接受过招抚,张献忠等人甚至贿赂朝廷官员要求招抚。但是自从杨易督军以后,给他们的条件非常苛刻,必须放弃军权,这让他们难以接受,所以才不得不顽抗到底。
众人在想,我们比刘国能差什么,杨易对刘国能居然另眼相看。
张献忠心理极度不平衡,将杨易一起骂,“杨易小儿,瞧不起俺张献忠么,给老子的条件苛刻,却给闯塌天优厚的条件,俺老张哪里不如闯塌天……杨易,你个王八蛋”
这时,哨骑匆匆来报,刘国能的先锋军已经包抄到后路,同后路军队展开了冲突。
众人大惊失色,再怎么骂刘国能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今之计就是该怎么办。
张献忠拿起佩剑往外走,“大家自求多福吧,能跑赶紧跑,别被瓮中捉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