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社会,官府的威望是巨大的,只要定下了方针,效率是极高的。扫清了士绅的阻力,杨易规划的新城迅速从计划进入了实施阶段,十万劳工轰轰烈烈的开到了新区,展开了热火朝天的建设。
至于钉子户,那是没有的,即使有也进了大牢;想坐地起价的,到牢里慢慢谈。什么人权、环保,没那概念。
杨易的新城计划刚公布时,多数人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噱头罢了。事实让他们见证了杨易的决心和意志。
农场特有的建设模式让上海人,让整个江南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建设”,绵绵不绝的爆破声将一座座山丘夷为平地,江上络绎不绝的船只将各地的物料源源不断的运来,在劳工们震耳欲聋的号子声中,一条条道路呈现出来,一座座房屋矗立起来……
上海新城在人们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呈现出日新月异的变化,昨日的芦苇荡变成今日的石板地,滩涂变成石堤……
伴随着新城“硬件”建设的是“软件”的完善,特区行署成为最高行政机关,与朝廷对应的“六部”,礼、户、吏、兵、工、刑六房分别建立,其它府衙该有的机构基本都有,只是杨易对其职能进行了调配,使之更适应新的形势。核心骨干成员以农场带来的人员为主,其余人员就地招募。
大明的读书人很多,但是能通过科举入仕的只是极少数,而读书人其它就业渠道又太少,大部分读书人依然只能从事农业。
新城的官员虽然没有朝廷编制,但终究有官员之实,工作体面,俸禄还高,吸引着很多读书人前来就业。
杨易对新城官员的选拔也很简单,考试。其考试的题目则让习惯八股文的读书人们抓耳挠腮。杨易需要的是务实的、技术性官员,而不是满嘴之乎者也的迂腐之人。所有考生一视同仁,不问出身、不问户籍、不问性别,只凭分数录取。
比如,行署需要大量的会计人员,招募时的考题以算学为主,出的题是实际中会碰到的应用题,算账的速度、算盘的熟练程度等等。工房招募的人员,需要熟悉材料和产地、熟悉工序、熟悉施工等等。
那些读死书的读书人一个个看到题目傻眼了,满肚子的八股文、诗词曲赋竟然派不上用场。不甘心的他们跑到行署理论,说为什么不采用朝廷取士的考题,说考题是对读圣贤书之人的蔑视云云。
整个江南都注目着杨易的特区,杨易的一举一动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想骂人的时候提提杨易,想探奇时打听打听杨易。杨易的每一个举措,都足够他们从日出聊到日落。一些精明的商贾嗅到了商机,茶楼、酒肆请来评书人专门讲述杨易,常常爆满;卖货的商贾动不动就说这款产品杨易买了不少;连青楼也来蹭杨易的“热度”,向嫖客推荐某位姑娘时说是杨易喜欢的款儿……
杨易“取士”的考题传出来之后,在江南引起轩然大波,读书人寒窗苦读就是为了金榜题名,而今杨易将“圣贤书”踩在了脚底下,令大儒们愤怒不已,纷纷撰文大骂杨易。有人欲大规模组织士子们去上海抗议,杨易闻讯后放话,尽管过来,上海人热情欢迎学子们,酒肆、茶楼、青楼等着你们来,记得多带些银子,别到时回家的盘缠都没了。
杨易的话让人们想起了“十万学子入苏州”的盛况,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的学子到苏州来同阉党斗争,结果呢,被杨易“折腾”的灰头土脸,喂肥了苏州的商贾小贩,空了自己的钱袋,很多学子回家都没有盘缠,一路靠施舍回乡,把脸丢尽了。
杨易一句话,瞬间瓦解了大儒们组织学子去上海抗议的念头,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不能重蹈旧辙。儒士们只能采取隔空骂战的办法抨击杨易,除了过过嘴瘾,伤不了杨易丝毫。当然了,也有“不识相”的儒士,想博取名头,组织少量学子到上海“捍卫礼教”,还没进入上海县城就被早已“迎候”的青楼女子们“瓜分一空”。青楼女子们本以为又有大规模“学生运动”,早就枕戈待旦,没曾想他们不敢来,好不容易来了几个,自然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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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林掌握着舆论,其影响不容小觑。杨易成立特区报,定期发行,作为行署的“喉舌”同儒士们展开舆论对攻。
杨易发表了三篇文章,奠定了特区建设的理论基础。
第一篇,《何为特区?》,特区之特在于行不同于大明的法度,探索富民强国之策,具有实验性质。允许突破以前的窠臼,大胆革新,不惧失败。行之有效可推而广之,即使失败也不过影响一地,不会造成大乱。世人应鼓励、包容,而不是指责和阻碍。没有突破则没有特区,特区存在的意义就是突破。
第二篇,《法变之道》,“世变而法变,千古之道也。上古菇毛饮血,自燧人氏、神农氏、炎黄之圣人变农耕之文明;秦始皇灭六国,废诸侯,以郡县而代封建之天下……天下之势浩浩汤汤,如流水去陈弥新。呜呼,世变无穷,则圣人御变之道亦无穷。生今之世,泥古之法,犹居神农氏之世而菇毛饮血,居黄帝之世而徒手搏蚩尤。时移世易,法亦变矣!”讲述了几千年来国家一直在变化,各朝圣人法度也跟着变化,变化才是千古之道。生在今天的我们不知道变化就犹如生在神农氏时代菇毛饮血,这个世界在变化,遇到的问题在变化,我们的法则也应该跟着变化。
第三篇,《国家与士》,士不仅仅之士绅,泛指享有特权的群体,包含皇室、勋贵等等。核心思想是,国朝养士,士亦为国家。国家与士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休戚相关。国家是士的家园,士是国家的支撑,双方需相向而行。国家养士是责任,士为国家是义务。双方离心离德则是国破家亡的结局。文章最后,杨易发出了考验良心的问题,“我为国家做了什么?”
三篇文章乃杨易精心打造而成,很有深度。一经问世,震动全国。有人深思,有人迷惑,更多的是谩骂之声。杨易高估了大明文人的觉悟,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不少名满天下的大儒们亲自上阵,撰写文章大骂杨易沽名钓誉,颠倒黑白,胡言乱语,以鸡贩子之身来妄议圣人之法,是对圣人的污蔑。他们有选择性的选择议题,抨击杨易欲改朝纲,坏三百年来国朝制度,要掘大明根基云云。还对杨易的出身进行了人身攻击。同时在朝堂发起对杨易的弹劾潮。
对于这些攻击,杨易气定神闲,他们攻击的越凶,那么了解自己主张的人也越多。天下士人终归不是铁板一块,不少文人从中看到了大明进步的方向,他们赞同杨易的很多观点,改变了对杨易的态度。一些有识之士不远千里来到上海,想要目睹或参与大明对另外一条路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