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又对杨易道,“杨操守手下儿郎个个健勇,令本部院刮目相看,然何故个个剃头,汝不知身之发肤受之父母,如此轻易舍弃有违伦理。”
杨易道,“回制台大人,战场厮杀你死我活,一头长发实属累赘,甚至带来性命之忧。若无发而能保得性命,想必父母乃至列祖列宗都能谅解。”
洪承畴未置可否。这时场地中间,光头汉同谷青已经开始搏斗了,两人在围观士卒的呼喝声中,拳拳到肉,拳打脚踢,地上尘土飞扬。但是光头汉力道更狠,耐力更足,十数个回合之后谷青只有招架之力。
光头汉一声暴喝,硬生生接住对方一拳,侧身肘击击中谷青胸膛,谷青一声闷哼倒地不起。
谷青手下脸子绷不住了,堂堂游击将军被一个哨总击败,是可忍孰不可忍。顾不上比武规则,同时出来三个人围攻光头汉。
“俺能应付,不用帮忙”光头汉霸气的制止手下来帮忙。
光头汉在三名武士围攻下,专攻一人,格斗中揪住其散开的头发,那人本能的想要揪对方头发,然而抓空了,光头。
光头汉猛力一拽,那人扑倒地上,光头汉补上一脚,那人瞬间失去战斗力。
洪承畴都不禁暗叹,长发确实不利于战斗。当然了,身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洪承畴并不会产生给自己手下儿郎剃头的想法。
曹变蛟脸色难看,自己的手下儿郎车轮战斗没有干过对方一个人。
光头汉解决掉围攻自己的三个人,对方阵营中有蹦出五个人欲围攻。曹变蛟呵斥道,“还嫌不够丢脸么,都给我退下。”那几个人才讪讪退下。
洪承畴捋须道,“军中儿郎比武切磋,在于鼓励尚武之风,提升士气和血性,胜负不重要,不必过于看重输赢。”
杨易和曹变蛟齐声道,“末将受教了。”
洪承畴招手,光头汉单膝跪下,“密丰军哨总成魁拜见督臣大人”。光头汉就是成魁,密丰军中第一勇士。
洪承畴道,“汝勇武可嘉,望你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不服杨操守之栽培,不辱密丰军之名头”
成魁道,“末将谨记督臣大人教诲。”
随后,洪承畴视察了密丰军的伙食、武器装备,口头上勉励杨易要英勇剿寇,心里则暗叹,这杨易真他妈的有钱……
凌晨,卯时一刻(早晨五点左右),密丰军开拔北上支援被李自成围攻的榆林。洪承畴制定了剿寇的大政方针,贺人龙部被选拔为先锋。而密丰军隶属贺人龙部,又被贺人龙命令为先锋中的先锋。
贺人龙的命令是经由督臣行辕正式下发的,具有法律效令,杨易若敢违抗那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杨易并没有任何犹豫,接到命令就坚决执行。
绥德到米脂不足百里,骑兵半日即到。米脂民风彪悍,很多农民军的首领都出自这里,农民军在这里有群众基础,说是流寇的老巢也不为过。
密丰军沿着无定河旁的官道小心翼翼的行进,贺人龙部则在密丰军后十里跟随行进。鉴于之前双方的不愉快,两军只保持着哨骑之间的军情传递。
越往北,气氛越紧张。邬猎来到杨易面前,指着前方的山丘,“大人,你看”
杨易举起千里镜看见山丘上有人影晃动,还有树干摇动。邬猎解释道,“流贼狡诈,在山上布置岗哨,用树枝传递讯息。”
杨易感到好笑,后世的地雷战里就有这种场景,鬼子来了人们摇动树枝发出警讯。“咱们行进速度太慢了,这一路山丘绵绵,给流贼的时间太多了,他们有时间设伏”
关晟叹道,“贺总兵他们拖慢了我们的行进速度”以密丰军轻辎重和双马的配备,尽可在黄土高原上纵横驰骋。
“咱们作战要依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友军,派人给贺人龙传讯,说我密丰军加快行军速度,到米脂城下汇合”杨易果断道,“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一声令下,密丰军铁蹄滚滚,扬起尘土一片。
“操守大人,前方官道一边山势陡峭,流贼若要设伏,是最理想的地方”尤云烈对这一带的地形熟悉,提醒杨易。尤世威已经提前赶回榆林,通知守军配合朝廷大军,将自己的孙子尤云烈留在密丰军中锻炼一番。杨易任命尤云烈临时赞画,为自己出谋划策。
杨易用千里镜看来看,确实如此,“我们一路北行费时甚少,想必流贼也没有多少时间布置,传我命令,加速行进。”
果然,大批流贼正从官道上往山上爬,埋伏尚未到位。毕竟流贼纪律性差官军远矣,做事没那么利索,加之得到官军从绥德北上的时间短,埋伏圈尚未成型。
“杀”一马当先的成魁大声嘶吼,一头扎进乱哄哄的流贼队伍,所到之处流贼惨叫一片。已经上山的流贼匆忙搬起犹豫半天没敢扔,因为密丰军速度快已经同山下的同伙们混成一片。
“给我砸!”流贼军官扬起鞭子对犹豫不决的手下挥了过去。石头如雨点般沿着山势滚下来,有弓弩在手的流贼朝山下乱射一通。
毕竟流贼准备不充分,没什么巨石落木,石头也偏小,并没有对密丰军造成什么损失,只是伤了一些马匹。
成魁带着先锋如利箭一般将山下的流贼硬生生劈开,流贼们哭爹喊娘的四处溃逃,不少人直接跳进河里。密丰军并没有追杀,一门心思通过这条险路。
一名首领模样的流贼看着官军冲了出去,气得将毡帽一把扔地上,“奶奶的,晚到一步,否则将你们咋个稀巴烂。”
“袁军头,他们这点人马想要拿下米脂那是做梦”一位副手模样的人道,“贺疯子在后面,要不要拿他出气”
“贺疯子,狗娘养的,叫兄弟们赶紧上山,就收拾他了”一提起贺人龙,袁军头就双目发红,自从陕北农民军起义之后,贺人龙就冲在镇压农民军的第一线,同农民军可谓血海深仇。
副手朝着山下大喊,“兄弟们赶紧上山,贺疯子要来了,今儿个我们就收拾他,整不死他也得崩掉他的牙”
山下的农民军军官们搜罗溃逃的手下,纷纷上山。对流贼们而言,被打被揍是常事,揉揉屁股起来继续战斗就是。
贺人龙也不是省油的灯,压根儿不用哨骑侦察,流寇们那点手段他一清二楚。在离流贼的埋伏点二里的地方,贺人龙漫不经心道,“行路半日,兄弟们都累了,吩咐下去在河滩宽阔处埋锅造饭,吃饱了再说。”
气得山上埋伏的农民军破口大骂,他们本来计划打官军一个埋伏后就回米脂,所以没带什么干粮,这下可好,他们饿着肚皮在山上闻着官军传来的饭香。
密丰军一路前行,路上偶有几股小规模流寇袭扰,士卒们噼里啪啦的放一顿枪就将其轰走。
米脂在明末历史上颇为有名,很多明末翻云覆雨的人物都出自这里。除了农民军里的李自成、高一功、李过等人,还有官军里的贺人龙、艾万年、高杰等人物。换句话说,一直互相厮杀的贺人龙和李自成是老乡,没准儿穿开裆裤时两人就打过架。
地处农民军运动的核心之地,米脂始终处于战乱的暴风眼,很多家庭的子弟要么参加了农民军,要么参加了官军,不少人成为领军人物,而米脂在官军和农民军的几番争夺中,双方都还比较顾忌,对百姓的伤害远比其他地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