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洪承畴发话了,你个莽夫能说赢做过钦差的杨易?贺人龙赶紧闭嘴。
洪承畴慢条斯理道,“密丰军远道而来,不熟悉陕北的人文风气,念其拳拳报国之心,此事暂且作罢。杨易,军中之法森严,上下有别,下不为例!”
杨易行礼道,“多谢大人宽宥,卑职谨记大人训示,以后定然对贺将军尊敬有加!”
众人傻眼了,贺人龙和周国卿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违抗军纪这种大罪就此揭过了?死罪可免,这活罪总要给点吧!
洪承畴之所以如此决定,并非完全看着杨易允诺的粮草上,而是形势需要。贺人龙这种地方军阀,拥兵自重,动不动就闹情绪,阳奉阴违之事没少做。正好杨易这种刺头可以收拾收拾他们。更重要的是,从尤世威嘴里听出密丰军的战斗力强悍,杨易得罪了军中大佬,他只能依靠自己,那么自己就变相掌握了这支悍军。
贺人龙犹自不服气,“制台大人……”洪承畴脸色极为不满,射来阴冷的目光,贺人龙嘴巴嗫嚅一番,退回班列不敢再说话。
形势已然明了,洪承畴是不打算追究杨易了,曹变蛟也松口气下来。
大家以为此番议事差不多了,该散会了,然而洪承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一句话不说,也不宣布散会。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情形下,杨易站了出来,“禀督臣,密丰营远道而来,以后难免叨扰诸多友军,愿意捐献一万石军粮和万两白银犒劳友军”
众人面面相觑,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原来暗地里督臣已经跟杨易达成交易了,有如此大礼难怪督臣庇护杨易。众人惊叹之余,也不得不为杨易的大手笔而赞叹,同时暗想自己能分得多少。
杨易见洪承畴没有回音,依然在把玩毛笔,继续道,“钱粮已在运抵绥德的路上,明日即到。”
明日即到,洪承畴不认为杨易敢撒如此弥天大谎,终于放下手中的毛笔,嘴角逸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杨操守公忠体国,与人友善,难能可贵,本部院就代全军将士收下了。”
洪承畴站起来又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挥挥手,散会。大袖一甩进后堂了。
大伙儿见督臣都走了,彼此之间行礼问候几句纷纷散去。曹变蛟舔着脸过来,仿佛见到多年的好友一般同杨易问长问短,没说几句话就露出了“本意”,“兄弟,有没有多的钱粮给为兄一点!”所有的虚情假意都是为了弄点钱粮,杨易捐献出来的由督臣大人分配,再说僧多粥少,也分不到多少,不如套点交情,私下里要点。
正要离去的文武官员们听了,纷纷放慢脚步,侧耳倾听杨易的回答。
杨易自然呵呵一笑,“曹兄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啊,明儿个带些兄弟去密丰营,多的没有,送你两百石粮食,可是精米”
“敢情好,敢情好!”曹变蛟嘴角裂到耳门子了,几句客套话换这些粮食值了,可比那帮文官好打交道。
在陕北这地儿,粮食比银子管用,有银子未必能买到粮食,
那些偷听到杨易话的人暗自琢磨,以后可得跟这小财神搞好关系。
贺人龙的脸色则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老子拼死拼活卖命,可比不上人家有钱有粮。
……
翌日午时,大批民壮推着独轮车、赶着骡马车运送粮食进入绥德城,队伍很长,沿途有农场军士卒护送。这是杨易承诺的军粮,由赵胜、苗凤带着被俘虏的流民从吴堡运送而来。城内有粮官负责接收。
傅山开始不相信杨易能赠送友军万石粮食,但是看到一车车粮食都被运到仓库,才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操守大人,万石粮食就这么送出去了?陕北干旱多年,庄稼歉收,粮食可贵着呢,想要就地筹粮可不容易!”
杨易笑笑,“跟性命比起来,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没有钱粮,自己的性命可就难保了。不过杨易内心还是肉疼的,粮食是晋商在山西筹集运到吴堡的,每石粮食达到三两银子,虽然可以打欠条,可终归是要还的。
傅山讪讪道,“那倒也是!”
曹变蛟带着一帮手下屁颠屁颠的来到密丰营,“兄弟,有你的,真拉来这么多粮食!”
“本操守说得做到”杨易居然在总兵面前大言不惭报自己的官职了,没办法,老子有钱有粮。
曹变蛟倒没有介意,“兄弟,你看你答应我的粮食。”
杨易见曹变蛟的手下还推着独轮车,心下了然,“去后营房找军需官拉粮吧……走,今日我弄来了几十只肥羊,小弟请你吃烤全羊”
“嘿嘿,顺便喝几杯”曹变蛟搓搓手,口水快掉出来了。
杨易在营房宴请曹变蛟时,洪承畴来到接收军粮的仓房,命军粮官打开一袋粮食,露出白花花的面粉。洪承畴伸手抓起一把面粉有手指揉搓。
粮官道,“回制台大人,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皆是上品粮,无杂质。”
洪承畴点点头,略一沉思道,“虽有新粮入库,但仍不足以弥补军需,掺些杂粮进去”杨易捐出的粮食只能弥补一些军粮的缺口,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大军的需求,掺杂粮也是无奈之举。
粮官领命道,“诺!”
洪承畴从粮库出来,“走,出城去”
洪承畴带着几位幕僚和一干亲信校尉从东城门出城,径直来到密丰营驻地。杨易闻讯带着一众军官到营门处迎接,喝得面红耳赤的曹变蛟和随行部下也手忙脚乱的出来迎接。
洪承畴看着这些军官们脸色带着酒晕,呵呵笑道,“有好吃好喝的为何不通知本部院,舍不得么?”
杨易亲自为洪承畴带路,“大人折煞卑职了,吃吃喝喝的皆是小节,只要督臣一句话,密丰营一千将士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眉头。”
这马屁拍的,洪承畴听着十分受用,一路走一路观察密丰营的状况。密丰军士卒身姿挺拔、膘肥体壮、行如风坐如弓,洪承畴带兵多年,一眼便能看出一支军队的大概,几乎不用思索,密丰军绝对是一支悍军。然洪承畴也看出这支军队的桀骜不驯,除了杨易谁也指挥不动。用好了必是剿寇的利刃,用不好恐怕比流贼还令人头疼。也难怪区区一个操守敢硬刚参将总兵,他有这个底气。
从营门到密丰军中军营帐不过数十步距离,洪承畴的思绪却转了很多。刚要进营帐,传来一阵喝彩声。杨易禀报,“回督臣,手下儿郎们正在切磋武艺。”
洪承畴兴趣来了,“看看去。”
营地中间有块空地,当做校场。此时的校场四周站满士兵,个个高声喝彩。从衣着上一部分士兵是农场军,一部分是曹变蛟带来的部下。
杨易吩咐手下摆上桌椅,洪承畴坐首席,杨易和曹变蛟分列左右,一众军官站立其后。洪承畴道,“继续!”
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壮汉赤裸上身站在场地中间,膀阔腰圆、胸肌突出、铁臂铜拳,指着一群军士吼道,“谁还敢来?”脖子上青筋突出,刚才他已经连续撂倒对方三名武士。
“爷来!”一位带着头盔的军官站了出来,摘掉头盔和上衣,也赤裸上身。他的身材瘦削,但是肌肉结实,身上多条刀疤,一看就百战之人。
洪承畴认识此人,对曹变蛟道,“是你手下之人吧!”
曹变蛟点头道,“谷青,刚被督臣举荐为游击。”
杨易认识谷青,当时他刚穿越而来,自己躲在树林里躲避战乱,就是被他从树林里揪出来的,还一个劲儿嘲笑自己胆小。当然,杨易也并没有记恨他,只是想起往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