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村民将那个妇人强行带进了屋里,接着屋里传来女人悲痛欲绝的哭声,闻者动容。
项爻低声道,“东家,这个禽兽强奸了那个妇人,还摔死了她的儿子。”
“禽兽!”杨易骂道。接着对村民们道,“谁是这里的里正?出来说话。”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老朽是这里的里正,他们是官军,你们还是快跑吧!”
“官军是保境安民的,岂能做禽兽之事。想来不会事出无因,说究竟怎么回事?”
老头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就是不说话。
“你这老头,我们大人问你话,你就直说吧,不要磨磨唧唧的”周遇吉不耐烦道。
“大人?”老头眼睛一亮,“你们也是官府的人?”
“我们大人是京城来的钦差,有什么话就直说”周遇吉道。
老头一听是钦差大人,老泪纵横,跪了下来,“钦差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所有村民们都跪了下来。
“说,怎么回事!”杨易道。
“刚才老朽不敢说,是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如果你们是绿林好汉,或者别的人,老朽说了,会被说成勾结盗匪,请大人见谅!”老头抹抹眼泪,“衙门修缮运河,征集民夫服役。为朝廷服役是俺们的本分,可这一年到头没个完,修城墙、服差役、做窑工一个接一个,死了好几个。前些日子摊派下来又要修运河,乡亲们不干了,你说男人们都出去了,家里都是老弱,这庄稼也需要伺候吧!于是大伙寻思跟官府商量商量,缓些日子,没曾想今天官军就来催促上河赶工。既然官军来催,我们去就是了,可没曾想他们就跟土匪一样,直接抓人,还抢东西,侮辱妇人……”
“朝廷的杂泛摊派有章程的,你们既然完成了,按理说不应该再轮到你们了!”
里正叹口气,“运河堵塞影响漕运,漕运衙门着急,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摊派。”
“本官明白了,你们权且宽心,待本官去漕运那里了解一番”杨易看了看被抓住的官兵,“这里的官兵都如此混账么?”
里正眼里泛起泪花,“比土匪好不了多少!”
……
刚出村不到一里地,就见一队官军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约莫百多人,包围了杨易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敢公然对抗官军?”为首之人带着头盔,手中一把长刀。
周遇吉虎目一瞪,迎上前去,大喝道,“钦差在此,何人敢造次?”
“钦差?”那人气势顿挫,“既然是钦差,可有诰命,符牌?”
周遇吉举起手中的圣旨,“这是皇上圣旨,跪下验封。”
那人连忙下马,跪在地上,“卑职济宁卫千户孔中查验堪合”
周遇吉把钦差诰命,符牌交与刘孔中查验。孔中越看越迷糊,“诰命,符牌都是真的,但卑职一事不解,大人乃天子任命道苏州的钦差,可为何在济宁办差?”
“钦差乃代天子巡牧一方,有职责查探各地事务,而今你们身为官军却做盗匪之事,焉能不管?”周遇吉声色俱厉。
“此人带官军洗劫村子,强暴妇女,杀死小孩,如何解释?”杨易沉声道。
那个将官见来了救兵,哭嚎道,“孔千户,快通知我叔父,让他来救我。”
孔中一时有些为难,“此人乃刘总兵的侄子刘之干刘百户,可能是个误会,还请大人放了他。”
“误会?”杨易暴怒,“本官亲眼所见,还是误会?你们济宁卫就是如此纵容士卒的吗?”
孔中低下了头,面带惭愧,“其实卑职是不赞成这样的”
“官军是保境安民的,不是鱼肉百姓的,做人再难也比做禽兽强”杨易一鞭子抽到刘之干的头上,刘之干惨叫一声。
听到刘之干惨叫,杨易心里舒服些了,对孔中道,“听村民们说,他们今年已经完成了朝廷的摊派,为何还要摊派?”
“这个卑职确实不知,卑职只是奉令行事”孔中道,“大人可以到漕运司去问问”
“带路”杨易命令孔中。
跟着孔中前行了十几里路,来到正在修缮运河的工地上。民夫们在河边打木桩,垒石头。不断有民夫被官军押着来到工地上,显然也是被强行抓来的。
两名官员模样正在指指点点的,突然传来一声,“钦差驾到!”两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赶紧撩袍端带的匆匆前去迎接。
虽然衣着便衣,但该有的钦差架势必须要有,周遇吉的护卫以虎狼之势冲进工地,周遇吉一边大声喊叫,手里托着明黄色的圣旨。管理民夫的差役和民夫们都有些懵。
杨易大摇大摆的被护卫们簇拥进去,孔中率领的官军跟在后面。
漕运司的官员们见状慌里慌张的过来迎接!
“都察院御史韩如愈参见大人!”一个年轻的官员行礼道,此人乃新科进士。
“漕运使沈廷扬参见大人!”年长的官员道。
杨易干咳一声,“二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正是!卑职奉旨督查漕运!”御史韩如愈满脸疑惑,尚要继续说话,被杨易打断!
杨易声色俱厉道,“圣人言爱民如子,陛下也常告诫我们体恤生民。两位倒好,视圣人言如狗屁,把天子话当耳旁风。横征暴敛,强征民力,迫使百姓妻离子散、老弱无依。你们这父母官做得够混账啊!”
沈廷扬行礼道,“大人言重了,运河堵塞,漕运不通,必须抓紧疏通,不然影响漕粮运输。运河一旦疏通完毕,民夫们自可归家!”
杨易道,“疏通运河无可厚非,但要体恤民力,很多民夫已经服完今年的摊派,岂可追加!”
韩如愈理直气壮道,“漕运乃京城之命脉,关乎京城安危,关乎大明江山社稷,此次出京天子亲自嘱咐我,一定要保证漕运的畅通,漕运修缮片刻不能缓。这些刁民不知大节,只有强征了。”
一看就是个愣头青,杨易眉毛一竖,“一句强征就意味着家破人亡,妇人被辱!”
周遇吉将刘之干推倒在地,“此人乃济宁卫百户,借口征夫掠夺村民,淫辱妇人,杀人幼子!”
韩如愈脸都涨红了,“下官以为事分轻重,漕运为大,下官此来就是专程督查漕运的,官兵为祸这事不归我管!”
“幸好本官巡查,抓住这个禽兽!但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害民之事难说!”杨易道,“谁下的命令强征民夫的,立马改弦更张!”
“不行,”韩如愈态度坚决,“命令是我下的,运河不修缮完工,民夫一日不可缺!”
“本官是钦差,你敢违抗命令!”杨易大怒,“革去他的乌纱帽!”
周遇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命手下去去执行杨易的命令。
“漕运关乎江山社稷……”韩如愈本来还想说一番大道理,忽然想起杨易的钦差职务,“等等,我是朝廷派来督查漕运的专使,朝廷岂可再派钦差前来。我要查看你们的堪合。”
虽然这个御史有些愣头青,还不至于没有脑子。
杨易干咳一声,本想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没曾想不行啊!
尾随而来的千户孔中道,“御史大人,卑职查验过堪合、旗牌,杨大人是奉旨去苏州查案的钦差大使!”
韩如愈查看完杨易的圣命,气得差点蹦了起来,“杨大人,你的钦差职务是奉旨去苏州提督学政的,我们山东的漕运不归你管!”
“钦差就比你这个御史的官职大,有权命令你,你敢不服从上官命令!”杨易也是火冒三丈,强拿官职压人。
谁知韩如愈也不是省油的灯,语气生硬,“你这是逾越,按朝廷规矩,你没有资格命令,下官不从。”
碰见这样的愣头青,杨易也是没辙,恼羞成怒,“把这书呆子抓起来!”
秦双带人把韩如愈捆了起来,韩如愈还不依不饶,声嘶力竭,“你这是逾越,我不服,我要上奏弹劾你……呜呜呜……”秦双给他嘴里塞上一块破布,堵住他的嘴。
搞定一个小的,就不知这个老的如何搞定。杨易正寻思是不是也把沈廷扬捆起来。谁知沈廷扬的态度出乎意料。
沈廷扬始终没有为韩如愈说一句话,反而道,“漕运确实重,但百姓摊派也重。老夫着实惭愧!……钦差代天子巡牧,但有差遣,老夫无不从。”
自己是钦差不假,但压根儿没资格管漕运的事,没想到这老头居然半假半真的认可了自己这个钦差,倒是出乎杨易的意料。也让杨易松了口气,毕竟漕运司衙门有武力值的,完全可以反抗的。
杨易对沈廷扬好感大增,“沈大人,且放心,所有责任杨某一律承担,你就当是被我胁迫的吧!”
沈廷扬摇摇头,“钦差大人虽然年轻,但事事以百姓为念,让老夫羞愧不已……也罢,老夫下令停止强征。”
漕运对大明的重要性怎么说都不为过,真的耽误了漕运,罪责不小。杨易动容道,“好,万一皇上怪罪,小子承担。”
沈廷扬命令一下,被强征的民夫当场释放回家。
“谢谢青天大老爷!”民夫们纷纷激动的跪下来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