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兵备道衙门出来,关晟追着杨易,“大人,这些武器真不要?虽然大部分万历年间造的,不也有天启年间的么。边军用的也是这些,不要了,太可惜!”
杨易郑重道,“武器是来杀敌的,而不是杀自己人的。每一个士兵的性命都很重要。我不允许因为我们自己的武器导致士兵丧命!”
“大人仁慈!”关晟心中一热,转而担忧道,“但是没有武器怎么上阵杀敌呢?”
“放心,朝廷仓库里不可能全是烂货,肯定有合格的火器!”
“朝廷仓库那都是给御林军,京营的,我们能拿到么?”
“有钱能使磨推鬼!我就不信拿不到!”
“大人,不对,磨怎么能推鬼呢!是鬼推磨。”
“……”
杨易来到京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痛揍那个出馊主意的人。
户部,尚书值房。
侯恂凌厉的注视着杨易,杨易瞬间蔫了。
“怎么,找老夫算账来了?记恨老夫向圣上推荐由你带兵出征?”
“不敢!”侯恂帮助过自己,他相信侯恂不会恶意陷害自己。
“食朝廷俸禄,当为君分忧。尔身为武将,就随时要想着会有征战沙场的那一天。是不是安乐窝里习惯了,提不动刀枪?”
杨易嗫嚅道,“大明有那么多将军,为什么选中我一个百户?小子担不起这个重担。”
“老夫看过你的简历,年轻不假,但是有勇有谋。孤身一人,周旋各方势力,屡陷危险从容而退,胆识过人。关外,区区数十人就能调动各方势力击退东虏精锐。这是我大明近年少有的胜绩!……或许有人认为那不过是运气,但老夫认为这是实力……这种实力往大了说,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往小了说,即使豺狼虎豹环伺,也能善终到老……老夫认可你,假以时日,或许成为中兴大明的栋梁!”
“大人过奖了,小子哪有你说的这样!”
侯恂捋须道,“老夫一生平庸无奇,但老夫最得意的就是相人之术……袁崇焕,乃老夫一力提拔,官至一方诸侯,督师蓟辽,打死敌酋努尔哈赤。本来可以五年平辽,然而受奸佞陷害,英年早逝……左良玉,你应该见过,据说很不愉快。左良玉也是老夫一力相中的,战功卓著,现已经是一方大将军了……老夫相中的人绝对是栋梁之材,如今,老夫认为你将来的成就不下他们二人。”
你相人的本领确实冠绝大明,可小子体格太弱,承担不起啊!“得尚书大人垂青,小子受宠若惊,可是……”
“没有可是!”侯恂厉声道,“你的养殖场财源滚滚,农场规模空前,将来也是富甲一方。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觊觎么?别说你一个百户,就算是千户、万户也要被人撕得粉身碎骨。要想保住自己的一切,只有靠战功、奇功,你才能得到皇帝的青睐,你才能得到皇帝的庇护。”
杨易知道侯恂的好意,还是忍不住道,“可要是小子死在战场上,再大的家业也无用!”
侯恂冷哼道,“死了就死了,也比你活着看到别人将你的小妾抢走要好!”
杨易身形一凛,“大人的话,小子记住了。我一定活着回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侯恂看着杨易的背影,露出一丝笑容,“孺子可教!”
……
从户部衙门出来,杨易深吸口气,转身进了工部衙门,找到给自己拉皮条的陈胥吏。
杨易弹出一个一两的大银圆,陈胥吏麻利的接住,眉开眼笑,“大哥,有喜事么?”陈胥吏靠着给杨易拉皮条,赚了不少。
“又有大生意来了,做不做?”
陈胥吏双眼冒光,忙不迭的点头,“做做做,什么生意?”
杨易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军火生意!”
“军火生意?”
“对,老哥我需要火铳,必须质量好,能不能做?”
“大哥,瞧你说的,这大明京城有什么生意是做不了的,别说几支火铳,就是大哥想要宫里的宫女,小弟也能给你偷几个出来!”陈胥吏神秘的笑笑。
这群王八蛋真是没谁了,给皇帝老儿扣绿帽子的生意都敢做,大明焉能不亡。顾不上那些了,能给自己弄到军火才是要紧。至于宫女嘛,有命回来再说。杨易担心道,“声明在先啊,要质量最好的,不要拿烂货来充数!”
“一分银子一分货,童叟无欺!”陈胥吏四下张望一番,嘿嘿道,“就朝廷拨的那点材料和粮饷,再经过上头层层扒皮,能造出上好火器那才怪了!但是,也不能全是烂货,再怎么也要弄些好货存底嘛,要是皇上派人巡查也有个交代!”
杨易大喜,“好货在哪里,能弄到么?”
“大哥算是找对人了,小弟有门路。”陈胥吏道,“工部下头有两座仓库,戊字库就是存放武器甲仗的,广积库存放硫磺硝石的。嘿嘿,上好的火器都在里面呢!”
“兄弟可有办法给我弄出来!”
“上好火器都是存底的,弄出来会比较麻烦,而且牵涉到上头的官员和宫里的内臣。”陈胥吏压低声音,“花费恐怕不小!”
杨易知道他无非就是抬价,为了能提高生还的几率,冤大头是当定了,“放心,大哥我有的是银子!”
陈胥吏脸上笑得如一朵花儿,“那还说啥,有银子就成……对了,最近有内臣在倒腾书画,都是南熏殿里的名贵字画,有没有兴趣?”
杨易听说过,南熏殿是皇帝专门用来收藏名贵字画的地方,能让皇帝收藏的字画绝非凡品。“要,这事过些日子再说,先把火铳给我搞到手。”杨易非常想从那里弄几件宝贝传给子孙。不过,此时不适合谈这个。
生意真是一桩接一桩啊,陈胥吏乐坏了,“甲仗要多少?”
杨易想了想,“八百支火铳,长管的,不要三眼铳。优质火药两万斤,铅弹……”杨易列出来一长串需求。
陈胥吏越听越兴奋,眼睛变成了元宝型。这要得越多,到手的银子也多。见杨易说完了,忙不迭的推销,“上好的棉袄要不要?皮靴,锁子甲要不要?”
杨易毫不迟疑,“要!”突然想起个问题,“这么多物资得多少马车啊,怎么出的了城门?”
陈胥吏神秘一笑,“大哥放心,守城门的内臣,巡街的兵马司,都能通过!”
特么的,还形成了地下走私链,都在薅大明的羊毛。杨易暗叹。
……
谈完“生意”,杨易来到密丰会馆。赵依的变化让杨易大吃一惊,挽起高高的发髻,原来的素颜变成了粉黛,衣裙全是丝绸华绢,尤其是气质,骨子里的傲气洋溢出来。颇有后世女强人的风范。
驻京办很忙,农场的一应物资和人力大多都要驻京办来实现,农场的大批量采购多,各地行商和官商都想要来分一杯羹。普通人也就罢了,有着强大背景的商贾不是简单“拒绝”就行的,这些人还不能得罪。农场与朝廷有很多事也需要协调等等。这些都需要负责人能灵活应对,赵依在努力的适应着这个角色。
对赵依而言,这是生活的全方位改变。曾几何时,赵依只是和婆婆相依为命,做些绣花,织布之类的活计讨取生活,整日与孤灯相伴,浑然不知外界的一切。
自从来到养殖场,赵依才觉得生命还有另一种活法。养殖场给了“家”的感觉,在这个集体里,她自在、自由、自足,东家给了她能不再面对饥寒的经济条件,让她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记得东家说过,"人活的要有自我",社会就是这样,要活得能让自己感觉到价值,她想寻找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坐标。
善良的东家带她来到京城,热闹繁华的京城,她不再留恋那个出门就是荒野的小镇。她觉得京城才是自己的舞台。
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在明末也不算稀罕事,她已经是寡妇了,也没想过改嫁之类。工作很忙,也很累。赵依很享受,只有忙,只有累,才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才能忘却孤灯相伴的寂寞。
赵依正忙着盘点物资,看着赵依做事越来越成熟干练,杨易还是很欣慰的,关心道,“怎么样?这里做事习惯吗?”
“刚开始总感觉手忙脚乱的,现在理清头绪了,就得心应手了。”赵依愈发具有职业女人的风范。
“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人不只是生儿育女的机器,也不是非得做男人的附属品,其实也可以有一番事业,”杨易想起后世那些事业型女强人,“就论做事,女人不见得比男人差,相反女人天生细腻谨慎,很多事反而比男人做得更好!只要给个机会,不少女人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你就做得很好!”
“那是东家你与众不同,只有你才能平等的看待我们女人,”赵依深有感触,“大多数男人都认为我们女人只会相夫教子,尤其那些所谓的名流儒士眼里,女人就不应该出门,女子无才便是德,赵依很感激能碰上东家这样的好人!”
“别夸我了,再夸我我就睡不着觉了!”杨易玩笑一下。
赵依也是莞尔一笑,“东家随和,不像那些朝廷官员,一个比一个架子大,屁大个官也喜欢摆谱。”
官员摆谱这是几千年传下的传统,即使到了后世也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