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瀚坐在豪格的“房间”里,琢磨着回去怎么“交差”,既能赢得大汗的赏识,又能打击“政敌”多尔衮。凭着对皇太极的了解,大金的继承制度会同大明一样,由子孙世代承袭下去。雄才大略的皇太极不可能让兄弟来继承自己的宏图大业,一定会选择子嗣继承。所以打击多尔衮的声望,是皇太极需要的,政治上也绝不会错。
对于外面的厮杀声,锡瀚充耳不闻,以八旗兵的战斗力,对方再来数倍的人马也轻松拿下,何况对方还是三支人马,互不统属,彼此还厮杀。顶多再有一杯茶的时间,八旗兵就能将这些毛贼全部送到地狱去。
“这里有人守卫,里面肯定有东西”杨易带着冷千秋、胡地、卫子良三人,偷偷潜伏过来,看见屋子里有灯,门口两个彪形大汉守着。
胡地虎目一闪,“过去干掉他们。”
“等等,这两人身手厉害,咱们四人够呛。”杨易拉住胡地,“听我安排。”
杨易朝墙角扔出一块石头,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持刀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杨易甩出套绳,使劲一拉,绳子将护卫脖子牢牢系住。胡地三人挥刀向增援过来的另一名护卫攻去,三打一就容易多了。
杨易死死拽住绳索,见其手脚不再折腾。连忙冲进屋里。
屋里的锡瀚听见了声音,心知不妙,连忙找出重要文件,准备将其烧毁。
“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杨易钻进屋里,掏出火铳,对准锡瀚。
锡瀚置若罔闻,将文件扔到油灯上,同时挥刀砍向杨易。
“找死”杨易开枪击中锡瀚腿部,锡瀚惨叫倒地。
杨易迅速将油灯上的文件取下来,还好,只烧毁了部分,大部分还在。杨易翻箱倒柜,找出不少信函,统统装进包袱里。杨易看见床头的衣服里露出信封一角,连忙将其抽出,信封上漆封完好,写着“致金大汗书”,落款陈楚楚。
这可是好东西,看你这个妖婆以后如何敢在我面前嚣张。杨易没有将这封信放到包袱里,而是揣进自己的怀里。
“是什么?”杨易吓了一跳,一看是那个叫冷千秋的锦衣卫。
杨易有些尴尬,自己私自截取重要证据,被人抓了现行。“本来想用做保命的证据,唉,算了”杨易欲伸手将其取出来。
冷千秋制止了,“不必拿出来,已经有这么多证据了,不差这一个。千秋感激兄弟的救命之恩,放心,我不会说的”。的确,如果不是杨易出的这个一石四鸟的计策,他们这些锦衣卫都要因为陈麟的执拗以卵击石而丧命。说杨易救了他们的命,毫不为过。大家即使遵从陈麟的命令,也不代表每个人都真的认可这种行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杨易也不客气,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胡地钻了进来,焦急道,“怎么样了,要赶紧走,那边的厮杀声已经没了,鞑子很快就要赶过来了”
“够了,走”
门外的护卫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
胡地啜口成哨,一声长啸。这是他们撤退的信号。
此时,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显然,村外的战斗结束了,胜利的一方转向折返牛家村。
已经有人朝他们追来。
“杨易、冷千秋,你们先走,我和子良引开追兵,证据一定要交到大人手里”胡地带着卫子良留下。
此时容不得细说,杨易和冷千秋朝着黑暗的路口跑去。
“站住!”一声娇喝声传来。闪电划下,一个熟悉的面孔挡在路口,雨水淋湿她的衣服,发丝粘连在脸庞上,眼角流下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身后站着她的侍女乌林珠。
“我去挡住她们,兄弟你走”冷千秋欲为杨易清出道路。
杨易制止住冷千秋,“不用”
暴雨滂沱,雷声轰鸣。
杨易和雅图相距五步,雅图手持腰刀,脸色苍白。
雅图伸出一只手,嗓音嘶哑,“把包袱留下,你走!”
杨易一字一句道。“不行,这是兄弟们用性命换来的,我不能对不起他们。”雨水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泄,灌进脖子里。
“包袱里装着是我兄弟们的命,你不能拿走。”雅图歇斯底里道,“你就是个伪君子,你骗我,你就是想用这个去换取富贵。他朱家的官有什么好做的,我说过,只要你跟我去盛京,一样荣华富贵。为什么不去?”
杨易默然不语。
“包袱给我!”雅图双眼光芒流动,闪电映出她的坚韧和执着。
“不给!”杨易毫不相让。
“不要逼我动手,我不想杀你”雅图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真的不想杀他。
造化弄人,曾经的温馨在家国面前,瞬间支离破碎。不可调和的立场,注定了悲哀的结局。
杨易面色复杂,眼眶发热,他理解雅图的立场,但他真的不想面对这种相爱相杀的琼瑶式剧情。是锦衣卫的兄弟们让自己有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是他们保护了自己。如今他们深陷困境,他不能袖手旁观。为了包袱里的东西,他们付出了太多代价。
“你可以杀我,但我不会对你动手!”杨易平静的说。
雅图失声哭了出来,滚滚热泪混着雨水滑落,“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就是个骗子。你以为我真的下不去手吗?我们满洲女人都是勇敢坚强的,绝不退缩。”说到后面,雅图双肩抖动的厉害。
后面传来激烈的厮杀声,那些锦衣卫兄弟为了保护杨易离开,奋不顾身的阻挡鞑子追兵。
冷千秋也明白杨易同这个金国公主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但是再耽搁,就谁也走不了了,“必须早下决断了,兄弟们快挡不住了。你把包袱给她,我不会阻拦的。”
杨易看着雅图苍白的脸,“天冷,容易着凉,我走了。”
你怎么走?当我是摆设吗?雅图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团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将杨易的身影遮住。
“骗子,你不能走”雅图嘶喊着冲进烟雾,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充盈胸口。“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几乎将她的肺叶带出来。遑论追人了。待她平缓下来,杨易早已不知所踪。
暴雨渐渐停歇,厮杀声已经停止了,满地的尸体已经说明,该死的人已经死完了。牛家村如同修罗场,积水洼地变成了猩红的血潭,空气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乌云的缝隙中,一轮弯月时隐时现。
十辆马车依旧静静的伫立在村子中间。周围站了一圈人,个个面容冷肃。
所有的人都为它而来,为它疯狂,修罗场也是因它而“建”。
可是它真正的面容却让所有人绝望。马车里的木箱装的全是石头。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话了所有人。所有人为了一堆石头杀红了眼,数百人因为一堆石头而死伤。以至于活着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出去。
当陈楚楚看到木箱打开的那一刻,她差点晕厥过去,幸好小莲扶着她,才不至于倒下。她自负于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虽然身为女儿身,她相信自己能做出不亚于男人的“丰功伟绩”,甚至流芳百世。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名字青史留名。然而,无数的聪明才智却被一堆虚无缥缈的银子搅的稀里糊涂,被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戏耍的团团转。讽刺,这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
“杨易,杨易!”陈楚楚咬牙切齿的念叨着这个带给她耻辱的名字。她此时的心境已经不能用恼羞成怒来形容,她的心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豪格对待这堆石头的心境是平静的,经过与锡翰的一番对话,他的心气已经不在一堆银子身上,而是那唯我独尊的宝座,即使真的有那么多银子,他也只是笑笑而已。他更多的想法是如何利用这件事来使自己朝着那个宝座更进一步。
但是此时他也平静不下来了,因为比银子重要一万倍的东西他丢了。那些被锦衣卫窃去的文件和密函,很多涉及到金国潜伏在明国的细作,这些都是耗费无数精力才培植起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锡翰拖着伤腿一瘸一拐,惭愧的低下头,“贝勒爷,奴才没有保护好信件,罪该万死,自请死罪,以儆效尤!”
豪格压制住怒火,“先不说责罚之事,现在是如何挽回局面!”
当陈楚楚得知,豪格把她的信件也弄丢了,再也控制不住,真的晕了过去。
陈楚楚醒来后,不顾身体不适,一定要同豪格商量怎么善后。
黄昏时分,陈楚楚得知道观异动,三支人马追逐而去。当得知方向是去往牛家村方向时,感觉不对。豪格隐匿在牛家村,她是知道的。很明显锦衣卫要把豪格拖下水,如果这样,秘密会谈的事就容易暴露。更可怕的是,锦衣卫故意挑动三方人马同豪格血战而坐收渔利。
果然,怕啥来啥。陈楚楚不顾倾盆大雨赶往牛家村,可还是晚来一步。自己的护卫队死伤惨重,护卫领队姚百户战死。这些护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是自己精心培养的,没想到一夜之间惨遭重创。陈楚楚心在滴血。
而直接凶手又是秘密前来谈判的豪格,如果不想挑起明金之间的全面战火,她也不能报这个仇。
她见到豪格时,为财而来的山匪和东厂番子也被豪格屠戮大半,心里才稍微平衡了一些。可是,银子不但是假,更严重的是写给皇太极的信函也丢了,这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