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看着朱氏,言:“反正她后日就要回去,不用麻烦人给她找地方住,她在这儿站着也不合适,让她去西宫门外跪着吧。”
夏无念一笑,“我觉得甚好。”
他说完便去办。
李暮霭慢步回去了,在外殿里徘徊,青蕊不能打扰夏无念太久,她在想什么地方才算是青蕊的好去处。
她埋着头踱步,忽然碰上了迎面进来的人。
“怎么在这儿?”
李暮霭回过神,抬头的一瞬就对上了夏侯沉的目光,他就站在她面前,与她挨得很近,她脑子里不自觉灌进了些先前的画面……
耳廓又开始发烫,李暮霭忙挪开目光,指了指偏殿,“我去找东西!”说完转身就走。
夏侯沉慢步跟在她后面,“大晚上的,找什么东西?”
李暮霭钻进了偏殿,道:“我今日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得给人家大姑娘和小公子送见面礼,哪儿有白稀罕的。”
她之前记着这事儿,被郡王府的事一搅,险些忘了。
夏侯沉在门前驻足,言:“不用跟傅家见外,何况他们出世的时候,朕都赏过东西。”
“君上赏的是君上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
李暮霭去到隔间,从前人家送给她的东西都堆在里面。
她记得那些东西里有一对金锁。
李暮霭翻了出来,金锁放在一个精致的紫檀匣子里,是一对,姐弟俩正好一人一个。
夏侯沉看了眼匣子,又看向她,淡淡道:“什么朕的你的,不知道你在较什么真。”
李暮霭坐到旁边坐榻上,拿出金锁瞧了瞧,问:“君上想好让青蕊去哪儿了吗?”
“朕想过了,先送她去皇清寺暂住,之后随李阔一同回南邺。”
皇清寺这个地方她听说过,夏侯沉将先帝的嫔妃都打发去了皇清寺,那是天家的地盘,守卫森严,倒是个周全的地方。
而且青蕊与郡王和离,入寺带发修行再正常不过,时日一久青蕊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回大邺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还是夏侯沉想得周道。
不过他方才话里的意思,回大邺的人里好像不包括她?
李暮霭愣了一下,看向坐到了旁边的夏侯沉,想问来着,又怕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都没说话,偏殿里异常安静,一安静,李暮霭就想起了许多。
不止有今日的事,还有临川的烟火,和那晚他曾说过的话。
直到第二日下午,李暮霭来到城北绿竹巷看青蕊时,脑子里都还在想这些事。
李暮霭坐在床边喂青蕊喝药,不自觉地端着药搅了许久。
“暮霭你怎么了?”
李暮霭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她喂青蕊喝完药,给青蕊把了把脉,青蕊的病是需养一段时日,不过寺里清静,倒也适合养病。
“君上说,要送你去皇清寺暂住,之后放你和殿下一起回大邺。”
青蕊欣然,“真的?咱们快回去了?”
“嗯。”李暮霭应得小声,青蕊和她弟肯定能走,她嘛……
她已经琢磨过来了,夏侯沉现在不是想留她,让她做决定,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放她走,才会不自觉将她刨出去。
而且夏侯沉似乎对她真起了点“兴致”。
啧,被皇帝惦记不是什么好事,王府里的女人尚且斗得死去活来,宫里的女人更没几个有好下场。
李暮霭深知现在的情形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他只是想她留下,她可以不提回去的事,稀里糊涂地过,反正最后能走。
若是他不肯放她走,她就不能再逃避,得赶紧想办法扭转他心意,不能等到最后才去和一个帝王硬碰硬。
傍晚,李暮霭在西宫门外下了马车,朱氏已经在这儿跪了一日,体力不支趴在了地上,旁边的侍卫又将朱氏拎起来跪好。
李暮霭从朱氏身边走过,朱氏有气无力地喊她:“姑娘……姑娘饶了我吧……”
她置若罔闻,从前他们不肯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凭什么饶。
天上有阴云,看样子今夜会下雨。
李暮霭回到紫极殿,到处都清清静静,不过柳别情在殿里,正在整理夏侯沉今日批完的奏疏。
柳别情看向她说:“东西已经派人送去了国公府。”
“君上呢?”
“君上在长钦殿与大臣们议事,近来朝中诸事繁多,月末卫国要派使臣来朝献宝,也是一件要事,我拿了奏疏也得过去。”
卫国使臣来朝?
卫国可不是什么善茬,看着一贯做小伏低,其实他们国君的鬼心思多着呢。
李暮霭又问:“对了,柳总管你知道昨晚君上为什么召临平郡王进宫吗,只是因为青蕊的事?”
“君上之前收到密折,说临平郡王与有些人私交甚密,君上昨日过问了此事,另外削了临平郡王府一半爵禄。”
“密折?哪儿来的密折?”
柳别情笑说:“大凌虽没有重华宫,但是如今君上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胤安的风吹草动尽在君上眼中。”
李暮霭面露惊色,“真的假的?”
柳别情言:“之前摄政王下落不明,对君上而言是个机会,朝堂动荡,大臣投诚,君上没有将心思只放在择用贤能上,还趁胤安水混,行事不易被人察觉,做了不少别的事。”
李暮霭懂了,“别的事”里就包括四处安放“眼睛”。
夏侯沉喜欢闷声干大事,她成日待在他身边都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栽培了这样的人手。
猜忌,为君者共有之。
北凌没有重华宫,但是这样的“没有”,好像更胜于有。
大邺的官员知道重华宫是长公主的眼睛,都防着他们,而如今北凌的官连防都不知防谁。
不过她如今不该琢磨这些,而是得赶紧把他的“兴致”灭干净。
夜深。
李暮霭陪夏侯沉坐在窗边对弈。
秋雨淅淅沥沥,夏侯沉落下棋子,端起茶盏浅抿,又看向窗外的夜雨。
李暮霭指尖拈着棋子,眼睛在棋盘上,心思却不在。
半晌没动静,夏侯沉收回目光看向她,“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