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乖。”夏侯沉浅扬了下唇角,仅是一瞬又冷了脸,“还不起来!”
他拿着画像走了。
李暮霭直抹着心口舒气,夏侯沉昨天待她是好,出奇地好,可是她和夏侯煜往来就像他的逆鳞,轻易触不得。
宫女进来服侍她梳洗更衣,李暮霭在妆镜前如坐针毡。
这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还得连累夏无念,夏无念帮她瞒了这茬算欺君么?
李暮霭去到外殿,夏侯沉人在花园里,置了茶案看奏折。
她走近了,小声言:“那舞不跳给他一人看的,是给欣州百姓看的,但凡他们能找到第二个善舞的姑娘,我也不会上去。”
夏侯沉没有说话,端起茶杯送到唇边。
“我已经知道他什么样的人了,只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在暗,不如我在暗。”
夏侯沉看了看她,眸色平和,示意她坐旁边的位置,言:“此人阴险诡诈,朕比你懂他,朕知道该怎么做,之后的事,你不用管。”
他见她急着出来解释,衣裳都没穿端正,等她坐下替她牵了牵。
李暮霭欣然一笑,原来他没生气,也没打算追究。
“那个镯子……”
李暮霭道:“傅小公子送我的,不过君上放心,傅小公子已经想明白了,他只是谢我之前帮过他。”
夏侯沉略点了下后,拿起奏折过目。
李暮霭又言:“君上,我歇够了,我们明日就回去吧。”
他看了她一眼,“急什么?”
李暮霭颦眉,“君上的棋已经下了一大半,马上就要大获全胜,君上不急吗?”
“朕看你未必是在替朕操心。”夏侯沉淡淡言道,放下折子,传令明日回銮。
晴空万里,车马浩荡。
行驾进了临川府也没有停留,径直去往胤安。
队伍在城中穿行,所到之处百姓齐齐跪拜,高呼万岁。
临川也曾是受了水患的地方,且欣州的瘟疫若压不住,临川就得遭殃,这里的百姓自然也感激朝廷。
夏侯沉的神色一如既往波澜不兴,心下是起了些涟漪,时不时瞧瞧她。
李暮霭听说夏侯煜比他们先走一日,昨日就到了临川,今日还在城中。
想起夏侯煜曾跟地方官十分熟络,而如今临川知府已经换人……
“君上,摄政王在这儿停留,会不会拉拢新任知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选的人,岂是他一朝一夕就能拉拢的,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时日一久他们难免两面三刀,但现下不敢,夏侯煜要拉拢也费些时日,可他时日无多。”
李暮霭身边放着个包袱,她一路随身带着,从里面摸出一幅画卷,展开给夏侯沉看了看,“君上你瞧。”
画上画的是高楼之上,漫天烟火。
“君上送我的生辰礼,我很喜欢,我画下来了。”
夏侯沉脸上这才见了悦色,“算你有良心。”
李暮霭又取出一个木匣子瞧了瞧,里面装着李阔送她的礼物,两只小瓷猫,一只大一只小,像他们姐弟两个。
她托在手心里,也是喜欢得紧。
路旁客栈。
夏侯煜站在二楼客房窗前,看着仪仗从下面过去,眸底一片晦暗。
裴庆从外面回来,拱手言道:“王爷,新任知府说他忙着接驾,公事繁忙,无暇赴王爷之约。”
“君上都没打算在临川停留,他接什么驾?”夏侯煜淡淡言道,推脱之词罢了。
“傅将军派了两个人来,说有东西要给王爷,人就在外面。”
夏侯煜走回桌旁坐下,让他把人带进来。
两个穿着劲装的男子随裴庆进了客房,他们手里各自捧着一个木箱子,外面包着黑布。
一人道:“王爷,这是给王爷的东西。”
“何物?”
他们将箱子放到桌上,拆开黑布,打开箱盖……
一股恶臭霎时间充斥了整间客房,令人作呕,夏侯煜几近窒息。
夏侯煜立马用衣袖掩了口鼻,强忍着不适看向箱子里,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片片肉,肉上带着发黑的血,已然腐败,散发着阵阵恶臭。
裴庆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这等秽物拿到王爷面前!”
送东西的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肃然道:“王爷息怒,君上已经查出,洗劫船队的水匪并非水匪,而是一个江湖帮派,不知是落草为寇,还是有别的缘由,竟做出如此恶行,连累王爷和姑娘流落山野九死一生,君上已下旨将他们就地凌迟,让我等来给王爷复命,好让王爷安心。”
夏侯煜一手撑着桌子,胸膛猛烈起伏着,除了不适还有别的情绪,扭头不去看那些恶心的东西,厉声道:“拿走!”
“我等虽是傅将军麾下的人,但旨意承于君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爷岂有不收之理?”来人行完礼,退出了客房。
裴庆急忙把东西丢了出去,可屋子里仍是恶臭扑鼻,不少客人都聚到门口来看,掌柜的也找了过来。
裴庆摸出一锭银子才将掌柜的打发了,匆忙关上门。
夏侯煜撑着窗框深吸了几口气,眸色阴鸷。
裴庆沉下眼道:“王爷,洗劫咱们船的是趁火打劫的水匪,君上不提水匪,偏提了那帮江湖人。”
“他已经知道了。”夏侯煜神色严肃,不然他怎会送那些东西来给他添堵。
“可君上是怎么知道的?”裴庆不解。
那群人里只有几个管事的清楚这场交易,已被他灭了口,其他喽啰落到傅将军手里,顶多只能交代来历,供不出王爷。
夏侯煜沉默不语。
知道也好,猜的也罢,他都不怕,反正夏侯沉对他的猜忌多的是,不缺这一条两条,他担心的是别的事。
胤安,皇城。
一别数月,天灾已解,中秋将至,李暮霭走在宫闱里,只觉到处都一片祥和。
夏侯沉一回来就去了长钦殿,召来几个大臣,过问近来朝中的事。
李暮霭回到紫极殿,去偏殿瞧了瞧,
床榻上是空的,她的枕头被褥还在夏侯沉寝殿里。
这个地方她已经不怕了。
李暮霭言道:“阿六,回头帮我把东西搬过来吧,我还住这儿,就不去打扰君上了。”
阿六回话:“君上的意思是让姑娘继续住正殿,不用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