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淡淡言道:“你都说了我无品无阶,我可不怕言官弹劾,何况……”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何况我有这个,我要斩你,你奈我何?”
夏无念站得近,一眼就瞧见了,万分惊诧,她竟还有这个东西,他都没有。
他们若破了规矩,当然会有麻烦,所以两位大人才犹豫,而且到了最后关头,摄政王多半会阻拦……可是有这块令牌就不一样了。
令牌背后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王尚书和傅将军见此,敛了衣袍叩拜,“吾皇万岁!”
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去,齐齐行礼。
连夏侯煜见了它都得行大礼。
宋知府僵了僵,惊目圆睁,“你……”
李暮霭瞥着宋知府,义正辞严:“我今日是代君上斩你,更是替欣州上下的百姓斩你,你这样丧尽天良的官,让你多活一日都是朝廷的耻辱!”
百姓都在举拳呼喊:“杀了狗官,杀了狗官!”
李暮霭持着令牌,背对着他们下了令:“斩!”
刀起刀落,人头坠地,血溅尘埃。
周围有过一瞬的安静,接着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叫好声,“斩得好,斩得好!”
有人带头大声喊道:“吾皇圣明!”
接着便是一片附和声,满城百姓都在高呼:
“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声若雷霆,响彻九霄。
奸佞一斩,万民归心,王尚书和傅将军脸上都不禁浮出欣慰之色。
一切尘埃落定,李暮霭望了望城楼,她在欣州的事也算办完了,默然朝马车走去。
百姓们又都朝她簇拥了过来:
小虎爹笑着说:“小李大人,我们来送送你!”又塞给她一个木匣子,“这是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弄来了。”
李暮霭道了声谢。
旁边人又说:“小李大人,你真是好官啊。”
另一人道:“听给我们瞧病的太医说,除疫的方子就是小李大人开的,小李大人是救命的活菩萨啊!”
李暮霭微微一笑,“其实我不是官,只是御前的人,好官是王大人和傅将军他们,他们不便斩,是因为国有国法,并非包庇,我能斩是因为君上信任,赐了我令牌,不然我也得依国法,他们二位会留在这儿善后,往后大家要听二位大人的话。”
他们都点了点头。
“小李大人,往后你要多来欣州看看,我们都会记着你的!”
李暮霭点头,平和地说:“你们也要记得,别再信奸人挑唆,君上是位明君,一点都不昏聩,我能来这儿也是因为君上心系欣州,想救万民于水火。”
“小李大人,我们听你的!”
“我走了。”李暮霭朝他们挥手作别。
马车载着李暮霭远去,百姓们一直追着送到了城门外,都在挥手。
王尚书和傅将军登上城楼相送,车马已渐行渐远。
王尚书笑问:“上次我奏请君上,让君上给穆姑娘一个位份,君上不置可否,依将军看,君上是何意?”
“君上的心意,我等外臣如何能猜?不过君上身边能有穆姑娘这样的人,是社稷之幸。”
马车缓缓前行。
夏无念仍坐在车前,琢磨了一会儿后问李暮霭:“小虎的爹敬重你跟敬重什么似的,他怎么会带头闹官府的事?莫非……”
李暮霭应道:“是我干的,我昨晚就想好了,连夜去把小虎爹扒拉起来跟他说的。”她接着说,“他们这次没能得偿所愿,我们也不能只庆幸,息事宁人多憋屈,他们要让君上与万民离心,我就让万民归心!”
夏无念不禁感叹:“你这一巴掌打回去打得甚好,我方才看见摄政王脸都绿了,却无可奈何!”
“还得多亏了君上给我这块牌子,不然我也没辙。”
“你既有它,之前怎么不用?连抓人都还得去找摄政王。”
李暮霭颦眉,“因为它太要紧了,我不敢用,万一给君上捅了篓子怎么办?而且我是个南邺人,拿着你们君上的令牌发号施令,我可没底气。”
“今日怎么来的底气?”
“因为……”
夏无念一笑道:“因为心疼君上被他们如此算计?”
李暮霭瞥瞥他,“换个词,叫不忿!”
“不忿一词太轻了,你之前还替百姓不忿,却也不见你掏牌子出来。”夏无念笑言,“说真的,你拿着这块牌子能在大凌横着走,放眼天下,诸国国君畏惧君上都得给你几分薄面,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对我而言用处不多,我又不在你们北凌四处乱窜,我回去之后敢拿它到我们君上面前耀武扬威?我们君上多半表面客气,背地里必定弄死我,隔着千山万水,你家君上都不带知道的。”
“所以别回去了,留在大凌享福不好吗?你若能做娘娘,有你这么好的娘娘,也是我跟柳别情的福气,不然往后我们还不知要去看谁的脸色。”
“瞎说什么,你家君上嫌我丑,从前还说过,他就是看上一只猫一只狗,也不会看上我。”李暮霭抿抿唇,“我也不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
他们日行夜休,白天不做歇息,赶路赶得有些急。
每逢入夜到驿馆或客栈休息,夏侯煜下马车后都会过来与她打招呼。
他能演,她自然也能,一路上仍旧与他客客气气。
已是月末,天气转凉。
夕阳西下,队伍已经进了临川境内,行了一会儿忽然停在一片平原上。
李暮霭坐了许久的马车,被颠得昏昏欲睡,她问道:“怎么了夏大人?”
夏无念策马回到马车旁,“瞧瞧,谁来接你了。”
李暮霭撩开帘子看了看,前面站了黑压压一片人,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颇具阵势。
她下了马车,见队伍最前面,一人骑在马上,挺拔威严。
隔得远,看不清模样,不过仅是个身影她也认得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