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
李暮霭走在宫前广场上,皇城依旧肃穆,在她眼里已不像从前那般压抑。
她一身轻松,不光因为案子查完了,让人如释重负,还因为夏侯沉多了王尚书这个帮手,如虎添翼。
李暮霭在前面大步流星,看上去十分开心。
夏侯沉神色平和,仍是慢步跟在后面,倏尔启唇问道:“你还没告诉朕,那些话你打哪儿学来的?”
李暮霭转身看向他,惑然,“什么话?”
“当然是你和王珩说的话。”
“王尚书都告诉你了吗?”
夏侯沉点了下头。
李暮霭倒退着走,展颜道:“跟我主子学的,从前我最爱听我师傅讲主子的事,当年我们大邺局势动荡,我主子凭一己之力劝服朝臣们向着她,又亲自同诸国斡旋,我主子最会劝人了,精髓在于看人下菜碟,一劝一个准。”她又言“不过也多亏我聪明,看得出王尚书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她看着夏侯沉,他今日因她奔波了大半日,策马离宫只为急着去看她是否安好。
李暮霭徐徐言道:“今日辛苦君上特地为我跑一趟,我没事的,往后别担心了,担心也没用,没哪个大夫治得了,我自己就是大夫。”
夏侯沉扫了她一眼,“原来你还有些良心。”
李暮霭唇角含笑,“君上,我的差事办得好,你是不是应该奖赏我啊?”
“想要什么?”
“要不君上你先给我一样药材?我把东西拿在手里,心里也踏实。”
“朕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朕先给了你,你若不仔细弄丢了,回头到朕面前哭鼻子,朕可不会理你。”夏侯沉语气平和,“来日一并给更好。”
李暮霭抿抿唇,“那我就没什么想要的了。”
“你心里装的都是别人的事,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钱财,声名,宅邸,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
李暮霭摇头,“我又不看重声名,钱财和宅子我有,去年我生辰的时候,我盘了一处宅子送给自己,留着养老,而且我在大邺的俸禄不低,不用为银子发愁。”她想了想,望着天上,满眼憧憬,“愿望嘛倒也有,我想成为我主子那样的人!”
夏侯沉瞥了瞥她,“你主子是嫡出公主,她代掌朝政尚且为人诟病,你连皇族都不是,做什么白日梦?”
李暮霭摊手,“那就真没了。”
“你若留在大凌,来日朕会给你风光,让你做人上人,你回南邺除了做小宫女,还有什么出头之日?”夏侯沉蓄起眼睛瞧着她,“朕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放着到手的好日子不要,偏要回去自讨苦吃。”
李暮霭颦眉,“怎么是自讨苦吃?我是大邺人,留在这儿像什么话,我的师兄师姐还有朋友都在大邺。”
“榆木脑袋!”夏侯沉瞥着她轻言,没让她听见,省得她又嫌他说话不中听。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李暮霭看着满桌御膳,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笑看向夏侯沉,“君上,我想好要什么奖赏了。”
“说。”
“君上往后赐殿下一起用膳吧?”
夏侯沉朝她投去目光,匪夷所思,“朕让他来做质子,还得拿御膳供着他,天底下有这个道理?”
李暮霭言道:“这些菜君上你又吃不了,每日都倒了多浪费,有人替君上动了这些饭菜,柳总管也不用再花心思遮掩,不是正好。”
她弟的胆子实在太小,她得让他练练,等到他见到夏侯沉不再畏畏缩缩时,面对敬安帝才能更从容。
“随你。”
第二日,李阔已经搬回了景颐宫,等到他下学,李暮霭过去看了看他。
李阔边抄书边说:“姐,我那晚一宿没睡,怕你会有危险,后来我听说凌帝也彻夜未眠,他都放不下心,我更担心。”又道,“昨日在太学,没见赵怀他们来读书,得知他们都被抓了,没见你回来,我还是不踏实。”
“我又不是一个人去的,夏大人和带着一群属下扮作渔民,也在湖上呢。”
李阔又问:“那赵怀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君上把案子给了胤安府署去办,人在府署衙门大牢里,证据我都给他们了,君上也派人盯着呢,衙门不日便会定案。”
“他们家里人呢,坐得住?”
“听夏无念在外头的眼睛说,赵大人他们昨日在摄政王府等了一日,大清早进去,大半夜才出来,脸色都不好看。”李暮霭接着说,“他们如今自身难保,还想救儿子呢?”
“凌帝会怎么处置他们,摄政王能依吗?”
“国有国法,大理寺卿以权谋私,坑害百姓罪过最重,他的乌纱帽铁定保不住,赵尚书和张大人就算能推干净,他们教子无方,少说也得被贬个两三级。”李暮霭言,“听说今日早朝散得晚,多半是在商讨此事,不过君上一直没回来,我也不知结果如何。”
李阔沉眼捋了捋,慢道:“王尚书投向了凌帝,赵尚书他们本来身居要职却遭贬,摄政王不是一下子就损了四员大将?”
“不止,郭相倒了之后就属王尚书在朝中的势力最广,他转投夏侯沉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所以今日之后,朝堂上的风向就变了,摄政王跟君上不再是势均力敌。”
“真没想到,凌帝这么快就打了个翻身仗,从举步维艰到把摄政王都压下去了。”李阔喟叹。
李暮霭抿唇一笑,“所以君上很高兴,答应我让你每日一起用晚膳。”
“啊?”李阔愣住。
“朝阳啊,你得把胆子放大些,君上又不会吃了你。”李暮霭挑了下眉,“我觉得君上人挺好的,比你那虚伪的叔父好多了,就是说话不中听,不过他刀子嘴豆腐心,咱们不用往心里去。”
李阔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姐,天底下怕是只有你觉得凌帝是个好人,他对旁人可不像对你一样仁慈。”
李暮霭看着李阔,神色认真地道:“不管怎么说,朝阳你得听我的,近朱者赤,你要多跟君上待待,跟君上学,多长些本事和心眼,来日才能应付你叔父那只大狐狸!”
李阔点了点头。
紫极殿。
夏侯沉在外殿伏案理政。今日朝臣为如何处置吏部尚书等人争论不休,散了朝,夏侯煜又跑到长钦殿来为那三人求情,力保自己的幕僚。
他被摄政王府的人吵嚷了一下午,现在才腾出空来看奏疏。
柳别情入内禀道:“君上,傅小公子在外求见,说是来跟君上请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