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点了点头,坐到床边亲自照料,拿着手绢替李暮霭擦了擦额头的汗。
夏无念客气道:“辛苦夫人。”
“应该的,听君上说,穆姑娘救了国公爷的性命,她是我们傅家的恩人。”傅夫人看向傅元炘,“炘儿你先出去,这儿没你的事。”
“娘,她也是我的恩人,我得在这儿看着!”
“穆姑娘是御前的人,你看着像什么话!”
“我……”傅元炘话到嘴边又顿住,道理是这个道理。
他沉默一会儿后,无奈点头,转身离开。
紫极殿。
柳别情仍候在殿外,君上与王尚书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而后殿门开了,王尚书退出殿外,又在台阶上敛袍跪下,朝殿中磕了个头,慨然拜了君上才离去。
王尚书这个人心气高,如今的诚恳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此人没有郭相那般虚伪,不会装腔作势。他如此,便是如他所言,此番乃是真心投向君上。
王尚书走后,柳别情进去问道:“君上,穆姑娘还没回来,可要差人出宫去找?”
夏侯沉坐在殿上,平静地言:“她的差事成了,一会儿就会回宫,去备些吃食,让她吃过了早些休息,朕先去上朝,之后再来看她。”
“是。”
柳别情刚应下,一个禁卫快步跑来,对他小声禀报了两句。
他心里一惊,忙向君上禀道:“君上,穆姑娘不胜酒力,夏大人带她去了国公府歇息。”
禁卫传话说的是不胜酒力,但实情如何,他能猜到,君上也能想到。
夏侯沉霎时起身,眉头紧拧,“她饮了酒?”
侍卫拱手答:“回君上,姑娘在净月坊喝的酒,之后身子不适,大人怕她撑不到回宫的时候,带她去了国公府。”
夏侯沉拂了袖,疾步往殿外走去,“备马!”
国公府。
大夫给李暮霭瞧过,脉象混乱却叫人诊不出所以然。大夫听闻她一直喊着冷,而脉象显示体内有寒气作祟,他提议傅夫人准备热水给李暮霭浸浴驱寒,也许能有所缓解。
傅夫人吩咐人照办,让夏无念他们出去等,屋子里只留了两个贴身女使。
泡了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水气腾腾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这个院子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屋子里仍旧昏暗。
看着婢女扶起李暮霭,给她穿衣,扶她躺回了床上,傅夫人方才出去见夏无念。
夏无念在院子里徘徊,见傅夫人出来就问:“她怎么样?”
“夏大人莫慌,入浴之后人比之前好些了,没再喊冷,就是姑娘神志不清,一直在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夏无念点点头,他记得君上每回都是苦熬,熬过去就好,她应该也快了。
傅元炘没走远,就坐在旁边回廊里看着他的屋子,一脸焦急。
夏无念仍在院中踱步,一转眼看见了箭步过来的人,匆忙行礼,“参见君上。”
傅夫人和院中众人也跟着行礼。
夏侯沉走近即问:“她怎么样?”
傅夫人道:“回君上,大夫先前瞧过,说穆姑娘这病蹊跷,不知是何原因所致。”她又言,“我见穆姑娘心口处有一道剑伤,伤口临近要害,不知穆姑娘的病是否和这道旧伤有关。”
夏侯沉看了看前面的屋子,“朕先进去瞧瞧。”
傅元炘没过去拜见,仍坐在原处。见君上火急火燎地赶来探望,他脸上的愁容更加深重。
夏侯沉进了屋子,两个婢女行礼退让。他坐到床边,看了看李暮霭。
她闭着眼,紧皱着眉头,像梦魇般甩脑袋,手也抓紧了锦被,嘴皮在动,不知在嘟囔什么。
夏侯沉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烫得厉害。
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夏侯沉本能地抽手,她却用双手握紧了不放。
等他不动了,她捧着他的手放到心口处捂着,嘴里的声音大了些,“师兄……师傅……”
夏侯沉眉宇轻锁,见她此时安分了不少,姑且由着她去。
夏无念跟在傅夫人身后进来,看见这一出目瞪口呆。
上一个如此紧握君上手的女子,是太后。
君上朝他们看了过来,夏无念立马挪开目光瞧了瞧周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都出去,朕在这儿看着她。”夏侯沉轻声吩咐。
众人行礼告退。
屋子里仅剩他们两个,夏侯沉看向李暮霭,见她唇边浮出了笑意,迷迷糊糊地说:“师兄,你终于来接我啦……”
夏侯沉瞥了瞥她,绷着脸不言一字。
过了一阵,她掌心的温度慢慢退去,人已安稳入眠,他方才抽回手。
日近正中,屋子里亮堂了些。
李暮霭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映入眼眸的是一张陌生的床。她扭头看向床侧,正好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君……君上……”李暮霭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她瞧了瞧屋子里,这地方装潢虽好,看着却不像宫里。
夏侯沉蔑了她一眼,“你问朕,朕也想问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意?”
李暮霭晓得,他指的是她喝酒的事。
她蹙眉喟叹:“王尚书敬我酒,我不能不给面子,这酒一定得喝!”
李暮霭的脑袋仍旧晕乎,抬手拍了拍,又问:“什么时辰了,君上你不上朝吗?我刚跟王尚书说你勤于朝政,从不无故罢朝……”
夏侯沉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淡然道:“你说朕不耽于女色,朕今日就因你罢朝,你话是不是说早了?”
“哈?”李暮霭愣了一下,她才跟王尚书解释清楚她不是红颜祸水,不会祸国误君……
不过夏侯沉那话是她对王尚书说的,他见过王尚书?
李暮霭忙问:“君上你见过王尚书?
夏侯沉点了下头。
“他说什么了?”李暮霭好奇。原来王尚书先前急着离开,是急着去见夏侯沉。
“你替朕费心筹谋,不知他为何来见朕?”
李暮霭展颜,“他是不是向着你了?”
“嗯。”
“真的吗?”李暮霭一下子坐了起来,喜出望外。
她的药性刚散去,她一激动,心口又有些隐隐作痛,随手揉了一下。
夏侯沉想起一事,看着她言:“你先告诉朕,你心口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暮霭莫名其妙,低头一瞧,这地方衣裳挡住了是看不见的,譬如现在,她穿着中衣根本瞧不见。
她不免警觉,双手捂紧衣襟,虚目盯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心口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