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别情带了好多吃食来,都是素菜,但花样繁多,香味也很诱人。
她咽了咽口水,收回目光,继续面对着墙壁。
柳别情遣走了其他人,关上殿门劝道:“身子是自己的,穆姑娘跟君上赌气也不该折腾自己。”
“那我折腾谁,你家君上?不得死得更快?”李暮霭扶着床坐起来。
她盼着这招能把夏侯沉逼来,结果他只让柳别情来打发她。
“穆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怎能动轻生的念头。”
李暮霭坐在床边,看了看柳别情,她知道柳别情想救她,但那匣子是柳别情搜出来的,柳别情对她多半也有猜疑。
夏侯沉没来,她先跟柳别情把话说开也好,这样她在外面还有个帮手。
她指了指桌旁的凳子,“柳总管,你坐,我有话对你说。”
“穆姑娘,有什么话你先把饭吃了再慢慢说。”
李暮霭摇头,“不成,我得先跟你说,我饿了这么多日,不差这一两个时辰。”
柳别情无奈,坐到了桌旁。
李暮霭垂下眸子,抿了抿唇道:“那个匣子是摄政王给我的,我私底下见过他,那日我去看殿下的时候,半路上被王爷认了出来,他不仅知道是我,还知道我真正的来历。”
柳别情皱了皱眉,“有此事?他为何会知晓?君上以为是你告诉摄政王的。”
“我若想告诉他,摘桃花那日我就说了。”李暮霭知道她也不能供出青蕊,遂言,“也许是收到了我主子的信吧,就像你们之前截下的那封。”
夏侯沉收到的东西都是经柳别情转交,那封信的事柳别情一定知情。
柳别情愣了愣,“穆姑娘你见过那封信?”
李暮霭点了下头,“我找香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照理说我应该顺着我主子的心意,转投摄政王,可我的差事只是保护好殿下,与你们的皇位之争无关,我主子也没有亲口交代过我追随谁,我可以当不知,我只要殿下和我师姐平安,所以我选安于现状。”
柳别情默然听着。
“我去见摄政王只是好奇,想知道他为什么知晓我的身份,这事儿换你你不好奇?”
“穆姑娘若没有向着摄政王的心思,为何会接那木匣子,想着给他递消息。”
“为了自保,还能为了什么?”李暮霭想也不想就道。
柳别情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你家君上生性多疑,喜怒无常,他今日可以送我糕点,明日就能冤枉我背刺要杀我,我成日立于危墙之下,我得给自己留后路。”李暮霭看向一旁,沉沉地说,“我想着万一我得罪了你家君上,连累殿下也陷入危境,走投无路之际我还能求王爷帮忙。”
柳别情依旧沉默。
“难道我不该这样想?就该把生死交到你家君上一人手上?我不是他的臣子下属,我命由我不由他,他天天念叨想杀我,我就不能自救?!”李暮霭一鼓作气,肃然道,“是,在你们眼里我是墙头草,只要能活命,风往哪儿吹我往哪儿倒,不然我怎么办,去跟你家君上谈忠诚?我是南邺人,长公主才是我主子,我又不是吃你家君上的饭长大的,为什么要对他忠诚?”
柳别情心下喟叹,他是不希望穆姑娘做此想,但也明白这是因为立场不懂。在他眼里,君上是天子,所有人都应该对君上忠心不二,但是若站在穆姑娘的立场,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
她没有理由和义务对君上忠心,她之前的顺从都是因为质子在君上手里,受制于君上而已。
李暮霭接着说:“秘药的事,若论奉命行事,我没错,误伤了君上我很抱歉,我答应过他会助他防着药性发作,此事我自认还算尽心,平日你家君上偶尔发发善心,善待我和殿下,我也在尽量回报他,他总说他不欠我,可我也不欠他!”
柳别情沉默了一阵,点头道:“穆姑娘说的我听明白了,先吃饭吧。”
“我家殿下怎么样?”
“他很好,君上再生气也没有为难穆姑娘,更不会为难他。”
李暮霭追问:“那他为什么会挪地方?”
外面忽然有人喊道:“柳总管,君上传召。”
柳别情忙言:“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有空再与穆姑娘细说,穆姑娘别再任性,好好吃饭,我信你方才所言,一定替你向君上解释。”
柳别情说完就往外面走。
李暮霭站起来道:“柳总管,我能见见我家殿下吗?我想看看他好不好,也有话要叮嘱他。”
柳别情一脸为难,想了想道:“只要穆姑娘你别再折腾自己,我尽力而为。”
“多谢柳总管。”
柳别情走后李暮霭吃了几口饭菜,她也没打算真把自己饿死,人是铁饭是钢。
春日深了,李暮霭被圈禁已经二十日,她甚至都不知道外面哪些花开了,哪些花败了,自然也不知道别的。
又是一日下午,不是送饭的时辰,寝殿里却来了人。
来的还是阿六,阿六身后跟着个小内侍。
阿六领着人进来,关上门道:“穆姑娘,今日君上去了国公府看望国公大人,要晚些时候才回来,表哥嘱咐我把人带过来,你们长话短说。”
李暮霭这才认出来,那个埋着头的小内侍是李阔。
她欣然展颜。
阿六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阔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仔细瞧了瞧她,“姐你怎么样?”
李阔神色沉重,他姐被关在这幽暗的殿阁里,连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这些日子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人憔悴了不少。
李暮霭也打量着李阔,颦眉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好像瘦了一圈。”
她拉着李阔坐到桌旁,言:“我听说夏侯沉迁怒于你,让你搬去了奴才住的地方,还不许你去太学读书,我担心你,也怕你沉不住气,贸然替我出头惹上麻烦。”
李阔看着他姐忿忿不平的样子,徐徐言道:“姐,这事儿其实不怨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