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出了大殿才放慢脚步,回头一瞧,舞姬乐师们也跟着出来了,连君上身边的柳公公都被打发到了殿外。
郭丞相神色沉重,走到柳别情面前问道:“柳公公,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君上身边的内侍怎会是个女子!”
柳别情淡然一笑,“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先前的流言郭相难道没听说?”
“公公指的是……”
“当初宫中传言君上宠信内侍,大家说的不就是被错认为内侍的穆姑娘?”
大学士又追问:“柳公公,那女子是何来历,君上以前从不近女色,怎么忽然就对她动了心思?”
“她是傅将军引见给君上的, 自然是国公府知根知底的人,难道老国公还会选个别有用心的女子接近君上不成?”柳别情站正了些,守在紧闭的殿门外道,“诸位请回吧。”
郭丞相仍不解:“君上既然心仪她,还将她接进了宫,为何不正大光明封她为妃,而是要将她藏起来?”
柳别情淡然道:“君上自有君上的思量,诸位不是担心大凌江山后继无人吗,如今君上有了宠妃,何愁无嗣。”
大学士回头看了看那些舞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拂袖离去。
郭丞相脸色阴沉,在幕僚的陪同下离开。
幕僚边走边劝:“大人看开些,那女子虽是国公府塞给君上的,但她一定没什么家世,否则君上不会藏着掖着,连封妃都不愿。”他接着说,“若是家世出众,定国公还不得让君上立她为后?”
郭丞相哼道:“你此言有理,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而已,君上再宠她,她也只能是妃,中宫之位非我瑄儿莫属!”
大殿中,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李暮霭躺在案桌上,等殿门一关她立马推开夏侯沉,把湿漉漉的手绢一抛,颇为嫌弃,“咦,恶心死了!”
夏侯沉脸色一沉,直起身冷盯着她,“你如此擅长谄媚,还跟朕装清高?”
谄媚可不是什么好词,李暮霭忿忿:“不识好人心,我就不该帮你!”
夏侯沉落座主位,不紧不慢地言:“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在朕手里。”
“我……”李暮霭娥眉紧蹙,她把脸面都豁出去了,还没落得个好,狗暴君真没良心!
不过他先前提过一个条件。
李暮霭另问:“君上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我家殿下能去太学读书?”
“朕说过,你能不能得偿所愿,在朕,也在你。”夏侯沉言道,“过两日朕会让柳别情带他去。”
李暮霭点头,“君上你信守承诺就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这蓬头垢面的得去收拾一下,告辞。”
她抱拳,转身就走。
“站住!”
李暮霭惑然回头,“君上还有事?”
“你不能走。”夏侯沉一本正经地道。
“为什么?”
夏侯沉转眼看向一旁,徐徐言:“他们刚走,你现在离开若被人看见,显得朕不行。”
李暮霭云里雾里,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顿时憋不住笑,自言自语:“本来就不行。”
哪个正常皇帝没个三宫六院?
她说完就挨了记眼刀,他听见了,那眼神犀利得想把她活剐了似的
李暮霭无奈,折回殿中道:“好,我一会儿再走。”
现在她对夏侯沉又多了个用处,地位自然也不同了,她不再像往日一样,卑躬屈膝地站在他身边,索性挑了个地方坐,就挑了方才郭丞相的坐席。
“君上想拉拢郭相吧?那为什么不娶郭家姑娘呢,拿我当挡箭牌,不是多此一举?”李暮霭叹道,“人家丞相大人现在指定恨死我了!”
“一国之君,要靠着娶妻才能稳坐皇位,岂不是无能?”
李暮霭点了点头,他这话倒是让人佩服。为了皇位去利用一个女子,让人家白白枯萎在深宫之中,多不负责任。
“朕跟你主子不同。”
李暮霭莫名其妙,“关我主子什么事?”
夏侯沉瞥着她,沉默不语,一副“你心里明白”的意思。
李暮霭懂了,很是不高兴地道:“君上你别信那些谣言,他们都是在诋毁我家主子,长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你明知朕说的是什么,对此事也一清二楚,还想替你家主子辩白?”
“韩将军的死是个意外,君上你当年也是驰骋疆场的人,怎会不知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韩将军是战死沙场,不是被我主子给……”
“驸马新婚之夜出征,一去不复返,她吞了夫家的兵权,以兵权谋政权,成了摄政长公主,你不觉得此事太过巧合?”
李暮霭急道:“君上你打哪儿听来的谣言,韩将军急着上战场是因为战事吃紧,再说了,那场仗不是你们北凌先动的手吗,韩将军也是死在了你们手上,你们却怪我主子,还有没有天理?”
夏侯沉睨了睨她道:“少跟朕讲什么天理道理……”
李暮霭肃然打断他的话:“君上你自己也曾受流言所困,如今还饥不择食地拉着我帮你破局,就该知道流言有多棘手,多伤人,我主子是个女子,弑夫的帽子也能随便扣?”
夏侯沉懒得与她争辩,道了句:“你们重华宫的人真是忠心不二。”
“是,我主子之前是有对不住君上的地方,你怨她怨我都行,但是谣言就是谣言,长公主绝不会为了兵权害驸马,她不是那样的人!”李暮霭神色认真,又言,“长公主和重华宫养了我,没有长公主就没有我,方才我能帮君上打发他们,靠的也是重华宫教的能耐。”
“能耐?朕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夏侯沉拿过桌旁的一本册子丢给她,“今后由你来写。”
“这是?”李暮霭接过,翻开看了看才知,这是起居注,宫中主子都有,通常用来记录各宫主子的饮食起居,也会记录一些日常言行。
她在长公主那儿见过这东西,东宫设有女官,专程负责撰写长公主的起居注。
她手里的这本是夏侯沉的,本来也该由专门的官员负责,可夏侯沉哪儿是个守祖制的人。
他疑心重,信不过内府官员,不肯让他们近身记载,就将写起居注的差事给了柳别情,如今这是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