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霭捧着酒壶,看了看这群大臣,十来个大臣,起码八百个心眼子。
夏侯沉要是不答应,风言风语就会传得更厉害,社稷难安;若是答应,他们就会往他枕边塞眼线,往后宫塞自己人。
她特地看了看郭相,郭相神色淡然,还若无其事地夹了一筷子菜吃。
最想给夏侯沉塞个女人的莫过于他,这些人争抢着送女子,要瓜分他女儿的宠爱,他竟也不生气。
郭相旁边的官员起身道:“君上,臣以为,为天家开枝散叶固然要紧,但君上当前应先立一位皇后,中宫若有了嫡出皇子,社稷可安!”
李暮霭心下感叹,果然啊,老狐狸不会坐视不管,他自己虽不说,但有的是人替他说。
她又看向夏侯沉,这些人看着各自为营,想的都是一件事,如今他们已将难题抛给了夏侯沉。
答不答应,答应谁,都看夏侯沉的了。
她正好奇夏侯沉会怎么取舍,是不是又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好让她和李阔见识见识。
夏侯沉一句话也没说,转眼看向了李暮霭。
李暮霭愣了一下,与他对视,云里雾里。人家在等着他发话,夏侯沉看她做什么?
她忽然瞧见他的酒杯空了,方才想起自己的差事,忙上前给他斟酒。
李暮霭躬着身,边倒酒边小声说:“抱歉抱歉。”
她余光扫见夏侯沉的脸凑近了她,本没在意,倏尔她耳边传来低沉一声:“李暮霭,朕要你争宠,做得到?”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朵上,李暮霭的手都不禁哆嗦了一下,溅了几滴酒出来。
李暮霭愣愣扭头,“君上你说啥?!”
“朕要你做朕的宠妃,绝了他们的心思,你若能做到,朕就准李阔入太学读书。”夏侯沉的声音很轻,有丝竹声遮盖,只有他二人听得见。
夏侯沉看着她,眸色深邃却平静。
李暮霭已是惊目圆睁,她做梦都没想到,大臣们给夏侯沉出的难题,兜兜转转最后兜到她这儿来……
顺着夏侯沉的心意没有坏处,近来她和李阔都尝到了甜头,她弟的日子不知比先前好过了多少。
她弟在大邺有名师教导,如今在北凌只能自己看书,她正愁这儿没有好师傅。
诱惑虽大,牺牲也不小,李暮霭难免犹豫。
“君上咱们得说好……”她想跟夏侯沉约法三章,谁知话还没说完,她的帽子忽然掉了,她放下酒壶俯身去捡,束发的簪子又被人顺手抽去。
青丝如瀑般泄下,殿中的乐声戛然而止,唯余大臣们此起彼伏的惊叹。
“这……”
“御前失仪啊!”
李暮霭抱着帽子愣在原地,回头看了看大臣们,他们对她都一脸的不满,谴责她失仪。
她看向夏侯沉,磨了磨后槽牙。
都是他干的,狗暴君干的,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下!
夏侯沉唇角上扬,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朕不是还没答应他们?你急什么,殿前失仪成何体统。”
群臣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连一旁的柳别情都惊呆了。
李暮霭瞧见大人们脸色各异,知道她已是骑虎难下,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君上说过,弱水三千,只要奴家一人的……”
她娇弱的女声一出来,众人的脸色那才叫一个好看,青的紫的都有。
“诸卿也是好心,不知朕身边已经有了你,别生气。”
郭丞相大惊失色,起身愣道:“君上,此人不是君上的内侍?”
夏侯沉收回手,看着郭相,平和地道:“当然不是,她是朕在定国公府遇见的女子,朕有意让她进宫,又不愿横生枝节,才让她扮作内侍陪伴朕左右。”
大学士肃然拱手,“臣斗胆,敢问君上,她是何人,为何会在定国公府?”
这些人没完没了!李暮霭和夏侯沉装亲近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堵了他们的嘴,打发他们走!
皇帝选女人又不是只看家世,也可以是看上了容貌和才情。
“君上,大人们七嘴八舌,还不是觉得奴家出身卑微,不配侍奉君上左右,甚至还不如他们寻来的舞姬。”
李暮霭颦眉叹了口气,泰然走到大殿正中。
那些女子纷纷给她腾了地方。
夏侯沉眉宇轻锁, 惑然看向柳别情,柳别情也是一头雾水。
李暮霭朝乐师们使了个眼色。
乐音渐起,宽敞的大殿上李暮霭一人独舞,素手纤纤,腰肢细软。
她不用穿那些艳丽的水袖舞衣,仅这身内侍的广袖长袍她都能舞出一番独有的韵味,灰白的颜色与乐师们奏的《天净沙·秋思》相得益彰,清丽脱俗,一下子凝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别情都不禁握紧了怀中的拂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姑娘性子爽朗,平日大大咧咧,与他们称兄道弟,他们几乎真没拿她当姑娘看。可是此时她披散着头发,跳着不媚不俗的舞蹈,举手投足柔情似水,连他一个内侍都不得不承认,李姑娘长得很漂亮,舞姿更是让人惊艳。
夏侯沉看着李暮霭跳舞,缓缓饮尽了杯中的酒。
另一个内侍代替李暮霭,端着酒壶上前给君上斟酒。
李暮霭看见了,心里一沉,方才的酒壶已经空了,这小内侍上的是一壶新酒,真酒!
这么多大臣在,夏侯沉的药性若是当着他们的面发作,暴露了他龙体有异,只怕她再怎么讨好他,也活不过明日。
李暮霭边跳边往殿上靠近。
夏侯沉的目光随她所动,神色平静,手却不由自主地又端了酒杯,徐徐送到唇边。
李暮霭一个旋身,极为自然地坐到了他膝上,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夏侯沉果然伸手揽住了她,当着大臣们的面做出一副对她怜爱有加的样子。
他一口饮下杯中酒,抛了酒杯放她躺到案桌上,俯身凑近了她。
李暮霭拿着手绢贴上他的唇,装作欲拒还迎,柔柔一笑,说的却是:“赶紧吐出来,不要命了?!”
幸好他还没咽下去,趁着这个机会吐到了手绢上。
李暮霭伸出双手攀上夏侯沉的脖子,提高嗓门撒娇:“君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夏侯沉抬眼扫视大臣们,冷道:“不长眼,还不快滚!”
大臣们心领神会,都麻溜地退出了殿外,唯恐走慢了,君上的火会烧到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