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音符送至沈厌正手上之时,暮色已晚,栖云浮山上召集了一群仙家商会里的人。关于这几日沈家售出的武器和丹药的价格,他们还需要开会商议。
“四爷,茶点已备好您可以入宴了。”
“好,我知晓了,你去上茶,我这还有一封书信未回。”
“是。”
沈庚申离去后,木椅上的沈厌正打开桌上折叠整齐的信纸看了看,不觉显出一抹笑意。原来这姑娘挺聪明的,还知道来找他。
沈厌正满意的点点头,拾起笔墨,给凡扰回信。
“哎呀,亏我还布了人在云下楼等你,你现在才记起我,好伤心~~”
信发出去后,对方的回音很快。
“布人?沈厌正你往我云下楼布了什么人?我警告你,你可以打我的主意,但是你不许打云下楼的主意!”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兔子咬人的气势。
哎,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沈厌正苦笑,他只是随口逗逗她而已,又不是真的对云下楼动手。
“小丫头别不讲道理,我这样做只是想避免以后有沈家的仇人找上你,又没说要找你们麻烦。还有,若是你手上的莲花印一事有了什么进展,咱们彼此联系。”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关心我?”
“在我弟弟还未摆脱莲花印以前,你的命就是沈家的命。”
……
云下楼里,凡扰放下书信,坐在桌前思虑半晌。看来沈厌正这人还可以嘛,虽然平日里喜怒无常,但他对亲人同伴还是挺讲义气的。
沈家的命……她心里一下子暖了不少,好像身边多了一个异姓的哥哥,很安心。
她自顾自露出笑容,不觉间小桃已经焦急的推开了门,跑到凡扰身边。
“扰儿,扰儿!”
小桃唤了又唤,伸出一根手指在凡扰面前挥了挥,后者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发生什么事了,小桃?”
“云夫人和秋渡回来了!”
听到这句,凡扰心下猛然一惊,遭了,自己忙着打听沈厌正,把这么要紧的事都忘了。要是阿娘回来看见自己半天都没有出来习舞揽客,肯定会气死的!
“小桃,你先去把我阿娘拖住,我换身衣服,一会儿就来。”
“好。”
等到小桃把门关上离开,凡扰立即七手八脚的把书信符纸装进木匣藏到床底下,然后随便取出一件蓝底儿粉花舞衣换上。
“阿娘。”
凡扰从楼上“登登登”的跑下来,脸上妆容都没有来的及整,就来见云非久了。
……
而此时,楼主房间里,气氛诡异。
倚着窗栏,那位红衣冷艳的妇人便是楼主云非久。而秋渡一袭紫色绣花衣袍,正在桌边殷勤的端茶倒水。
侍者们则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凡扰,你来了?”云夫人循声望向对方,目光一如往常般冷淡。
凡扰本以为自己近来那么多胡闹的事情传开之后,云非久一定会大发雷霆,不料后者的表情却十分冷静,丝毫没有发怒的迹象。
“娘好,秋渡妹妹好,我来迟了。”凡扰尴尬的站在屋内,脑子里还酝酿着怎么交代自己刚刚偷闲的事。
“凡扰姐姐来了?那便坐吧。”
“谢谢妹妹,你也坐。”
“不用了,姐姐,这桌上的点心茶水本就是给你的。”
什么意思?凡扰不解的看向秋渡。
这时云夫人挡在秋渡前面,把茶壶拿在手里,示意她离开:“秋儿,你先回房吧,我还有事要同凡扰讲。”
秋渡便笑意盈盈的离去了。
“阿娘,请直言吧。”凡扰皱了皱眉,不客气的坐在一旁,拿了个糕点送入口中。
“没有别的,就是来看看你。你不小了,也该是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云夫人正要往杯里添茶水,凡扰却把自己面前的小瓷杯移到一旁。呵,早不见晚不见,一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就来见她。凡扰顿时兴致全无,一脸正色的看向云非久:“阿娘,我知道我年岁已到,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替我去管。”
云夫人脸上笑容一僵,把茶壶放归原处后便靠着女儿坐下。
“阿娘,我不傻,你打的那点算盘我也都知道,你何苦为难我呢。”凡扰冷笑着挪动身子,不自在的朝外坐了坐。
无非就是秋渡要与她的小情郎闻人彻订婚了呗。
——可这当大姐的凡扰都还没出嫁呢,云夫人怎么能就这么随意把秋渡送出去?不管怎么想都与礼不合啊……
“扰儿,娘亲知道你资质特殊,也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秋渡总归是你妹妹……”
“停,别说了,求我也没用!”
凡扰干脆直接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云非久却死死拉住凡扰衣袖,不让她走:“扰儿,娘亲不求你能为云下楼做些什么,哪怕你犯了错,娘不怪你,只求你能寻个好人家……”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凡扰用手背抹了抹眼眶,把眼泪强行逼回去。多少年前,她也曾像现在这样忍着眼泪,拒绝在云下楼唱歌跳舞。
她都做错了什么?
只是掌心的一枚小小的莲花印,要她这样受尽委屈?
旁边的侍者不忍,对凡扰劝道:“凡姑娘,你就答应了吧。云夫人为你选定的那位临公子虽然断了一只胳膊,但也是十煞军将门之后,是个好门第啊。若是姑娘你这会耽搁了,恐怕连十煞军的人也……”
临公子?十煞军?
难不成是十煞军末煞的临绝?听到这句话,凡扰突然明白了云夫人为她安排这门婚事的用意。
——临绝已到适婚年龄,却因相貌丑陋且身有残疾而未曾娶妻,可云下楼正好有个修炼废材正值芳龄,也未婚配。
“阿娘,我不会答应你的!”
凡扰甩开云夫人拉着她的手,背过身决然而去。
侍者连忙搀扶起地上趴着的云夫人,低声安慰道:“夫人,你也看到了,凡姑娘根本不愿和临少爷结亲。”
夫人脸色凝重。
房门“吱嘎”一开,闻声而来的秋渡连忙进去把侍者赶走,自己扶着云夫人:“你们嘴巴怎么长的?还需要我教?”
侍者吓的不敢出声。
“不如把凡姐姐屋里那安神香点起来,咱们生米煮成熟饭。”秋渡眯起眼,娇俏可人的小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
月光凄凉。
凡扰正气喘吁吁的跑出云下楼,难道她这么一个妙龄少女就真的要被一个残疾丑陋的军爷糟蹋了吗?越想越气,到了门口,她竟失声痛哭起来。
凭什么小妖的命不是命?
楼外,龟仙人摇了把扇子,正在观赏月光。“小扰儿,又受什么委屈了?怎么在这里哭起来?”龟仙人注意到凡扰,慈爱的把她揽入怀中。他们平时就像亲爷孙,云下楼里的长辈们,也就龟仙人最属疼她了。
“龟爷爷,我不时便要出嫁了。”
“出嫁是喜事啊,哭什么?”
凡扰躲在龟仙人怀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楼头,有人在吹箫,清风伴音,像凡扰心里的凄楚,无人倾诉。
“临将军真有那么可怕?”
此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凡扰抬起头,入目是一双欠揍的凤眼。
“沈弃留?”
“老爷爷,我是凡扰她朋友,就想和她聊聊。”沈弃留同他们一起坐在台阶上,黑色的衣摆在风中轻舞。
“你来干什么?故意看我笑话的?”凡扰头一扭,把嘴撅的老高。沈弃留无奈道:“是啊,我一不能劝临将军退婚,二不能从中作梗娶你,的确帮不了你什么。”
“帮我逃婚!”
凡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
(沈弃留: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