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温存耗去杨宸的大半精神,日上三竿了都尚未曾起身,一人仰面卧在榻上,赤着上身,虽素日里瞧着瘦弱,可现在看来,年少的楚王殿下在铠甲蟒袍里面自有一身的健壮。
未曾大婚前最喜夜读之后直接睡个饱的宇文雪早早的自己起身,稍微收拾妥当便回到了春熙院去梳妆打扮。走之前已经特意吩咐过:“殿下昨夜着了风,今日切勿要扰了殿下休憩”
所以此时呼呼大睡的杨宸并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这些学过“规矩” 的奴婢都已经纷纷认为楚王殿下战场上的威风赫赫竟然也会输在石榴裙下。到了平日里起身的时间,都无精力起身。
昨日一同和宇文雪醉酒的小婵瞧见宇文雪回来,是一脸委屈的无辜作态,醉酒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可酒醒了有人替你回忆起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又不免羞愧难当。当所有人都问她,昨日为何殿下那么将娘娘背了下来,究竟是不是殿下先认的错。
她迷迷糊糊当中自然也能想起那种愁之言,还有在杨宸面前的无礼之举。
“娘娘,奴婢知错了”
当宇文雪在几位奴婢的伺候下,开始微施胭脂,描眉梳发之时,小婵自知有错的在一旁憋了许久方才冒出了这句话。
“嗯,怎么错了?”
宇文雪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并未来得及多看小婵一眼。
“昨日奴婢不知殿下要来,让娘娘醉了酒,被殿下背到了听云轩去”在小婵眼里,杨宸趁着宇文雪醉酒背走,便是趁人之危。而她又是那用梅子酒让宇文雪醉酒的罪魁祸首。
可小婵无从知道的是,有些说不了的话,做不了的事,过了几杯酒,做了以后便都有了一个可以托辞的底还有回转的余地。
“哦,这算什么错。你去将我前日放在飞羽堂上左面书架上的第一个柜子第二层那些纸张取来,再过一刻,咱们去听云轩用早膳”
小婵虽是不解,可她从来不曾忤逆过宇文雪的话,点头应了一声:“诺!”
虽然与杨宸置气,可那些她仔细筹划了许久,精打细算过后打算与杨宸商议要做的事却一刻都未曾停留,小婵取来的那些,便是宇文雪在杨宸巡边之后的大多数夜里,伏案常至深夜所谋划的事。
待小婵取来,今日用了浓妆方才将一脸疲惫强掩过去的宇文雪气色要比前几日要好上很多,毕竟不仅将心中的芥蒂放下了,还连着一道听到了杨宸的心事,知晓了那么一番从前的惊涛骇浪。
在宇文雪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说过杨宸像自己的姑母,也听过有关的流言,更觉得两人之间的母子之情相当疏离。仅仅有过的怀疑让杨宸亲口证实,总归是来得意外了些。
头顶烧蓝点翠凤形钗,镂空牡丹形红珊瑚头花,一袭水红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洁白无染的玉手之上戴着玛瑙银圆镯、 白玉鱼指环,脚踩一双藕荷色,刻丝兔绒莲花鞋,楚王妃的天人之姿,放眼大宁内外也仅有那不过数人可堪其配。
可杨宸却依旧在呼呼大睡,许是真的累了,竟然无心睁眼看看这近在眼前的倾国之色,那不曾点灯的夜里,所领教的无穷魅力比起大白日里,也都显得轻了一些。
“殿下”
宇文雪都已经走到了寝殿里面,掀开了纱帘,杨宸方才迷迷糊糊的睁眼:“嗯,你怎么就?”
“臣妾先伺候殿下起身,今日有事,要与殿下商议一番”
杨宸只是:“哦”了一声,又直接倒在了枕上,不愿起身,此等场面,真说上一句温柔乡是英雄冢也不为过,腻歪几分,非得让宇文雪将自己硬拉了起来方才作罢。
一袭织锦江南图锦衣加身,又非得让宇文雪为自己系上玉带才肯作罢,人家弯腰在腰上系带,杨宸则是又将手从背上偷袭过去讨打了方才作罢。
“今日王妃与素日里有些不同”
“臣妾有何不同?”
杨宸梳洗穿衣结束,拉着宇文雪从寝殿走到前殿,方才继续说道:“今日的妆比平日里浓了一些,本王料想,王妃必然是有所求于本王”
“殿下以为臣妾这妆不好便直言,何必如此设言于臣妾,殿下若不喜欢,臣妾日后不再如此便是了”
“先别气嘛,这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嘛,若是此等妆容只为本王而来,那本王欢喜万分还来不及呢”
两人坐定,一桌上皆是早膳所必得有的点心,参汤,因为昨夜的劳累,早已腹中空空的杨宸等不得,直接就开始用起了早膳。
而宇文雪则是点头向小婵示意,后者将那些宇文雪亲书的纸张交于了杨宸。
“这是?”
“殿下,臣妾想在阳明城建书院,兴教化之风,让他日朝廷也能从定南卫取士入朝,免得日后的朝堂之上竟无人为定南百姓而言,臣妾算过,若建一座如七皇叔临湖城岳麓书院那般,要三十万两银子,连同这购书,请名士,募士子,前后有五十万两,便可兴定南卫百年之业”
宇文雪说的是极为漂亮:“若是日后能请一大儒,则更是事半功倍,或许那临近的渝州,益州,府州,港州,湘州都会有士子来此求学,岂不美哉,此乃善政,可所需银两太甚,臣妾便想着与殿下商议一番”
“这?”
因为事太过重大,杨宸也不得不放下近到嘴边的糕点,仔细的读起了宇文雪的手书,娟娟小楷的字里行间,已经隐隐可以读书宇文雪对这片土地的诸般不同。
在杨宸眼里,如今的银子用在建军成营上更为妥帖,换做私心来讲,日后若真是移藩江南,为定南卫两州四关之地的百姓留下一支劲卒或许护一地平安或许更为妥当。
对杨宸来说,这是自己孜孜以求的功业还有眼下大宁南疆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必需,可杨宸也知道,兴建书院,开教化而兴礼仪,扬德风而近仁政,让定南卫的寒门士子也能拜于大儒座下,也能有自己一方可以遮雨挡风读书的所在,日后登天子堂,的确是可行百年的善政。
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徘徊犹豫之间,看到宇文雪期待的眼神只好说道:
“这是百年善政,本王自然乐见其成,可当与和大人商议一番,王府和官府一并出些银子,这事办成便更多一分”
谁料宇文雪只是露着欣喜,并未打算要官府去出什么银子:“殿下,咱们定南卫一年赋税供给边军,但凡遇上灾年,便难自救。如何还要让官府出银子?”
“那茅府这边送到王府的银子你先拨一些去用便是,待兵部将过去五年欠下的赏银还有饷银一并拨来,本王看看补完以后还剩多少,再建两营王府卫军又差多少了再想办法”
“这茅家的银子殿下是要用在边军上头,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怎能动如此重要的银子,兴建书院,臣妾只是要殿下一句话,叔父给臣妾的那些足够在定南卫办座书院了”
杨宸听宇文雪这话的意思,是已经想到了巡守衙门不可能有多的银子用在上头,免得灾年不虞,而王府的银子要用在即将建营成军的王府卫军上头。那新建书院,就是只用她的嫁妆来做。
用自己的嫁妆,来成全楚王府的名声,甚至于成全他杨宸的名声。
“不可!那是你的私银,这书院乃公事,怎可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