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继续说,殷破败和雷开勇气十足,大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挡去路?”雷震子回答道:“我乃西伯文王的第一百子,雷震子是也。我父王是一位仁人君子,具备智慧和品德,尽心尽力地侍奉国君,尽孝尽忠地事养亲人,以诚实为交友准则,用公正对待臣民,依礼法来治理国家,秉持道义以处世界。他奉行公平正义,恪守法纪,始终没有怨言和愤怒。如今既然释放了我,为何又要追击?反复无常,难道这是国君的所作所为吗?基于此,我奉行我的师傅的教诲,从山下特地前来欢迎我父王归国,让父子重逢。你们俩最好回去,不必强词。我的师傅曾经嘱咐,不要伤害人间众生,所以你们速速退去便是了。”殷破败大笑道:“好家伙!竟敢口出狂言,煽惑三军,欺负我们不勇猛!”于是他策马挥刀,向雷震子冲去。雷震子用手中的棍子架住,说道:“不要过来!你想与我一试高下,可以。但我不能违背我父王的话和师傅的命令。我试一试看。”随着一声响亮,他将胁下的翅膀一动,飞到半空中,发出风雷之声,双脚触天,头向下,目视西边的一座山,嘴朝着山嘴,说道:“让我用一根棍子击打这座山嘴,你看看。”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山嘴的一半滚了下来。
雷震子转身回来,说道:“你的头脑也能像这座山一样结实吗?”殷、雷二将见到这种凶恶景象,吓得魂不附体,说道:“雷震子,听从你的话,我们暂时回朝歌复命,让你先回去吧。”殷破败和雷开看到这样的局面,知道无法战胜他,也不愿白白丧命,于是调转马匹,原路返回。
雷震子上山后,见到文王。文王吓得目瞪口呆。雷震子告诉他:“我奉父王之命前来赶走追兵,将父王的两位将领,殷破败和雷开,用好话劝他们回去了。如今我要送父王出五关。”文王说:“我身上有铜符和令箭,到关口验明后才能出关。”雷震子回答:“父王不必如此。按照铜符可能会误了父王的回期。目前的情况非常紧急,恐怕后面会有更多的军队来,情况变得难以预料。请允许我承载您,飞越五关,以免再遇到麻烦。”文王听后说:“虽然你的建议合情合理,但这匹马随我渡过七年的困难,如今一刻也不舍得离开,我的内心真的难以接受。”雷震子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岂能因小失大?君子做事,是舍小利而图大义。”文王上前,用手拍了拍马,感慨地说:“马啊!非常不忍心,然而为了出关,我将舍弃你。只是我担心追兵再次赶来,我也难以逃脱。我现在与你分别,你可以选择另一个好主人。”文王说完,流下了泪水,与马告别。有诗为证:
背我上天五关去,一世荣华气吞虚。
离情似鹤天边远,魂梦如何永寄居。
此马共我逢兵难,今朝分别望不回。
愿将笼中鸾凤展,才子佳人合有时。
雷震子说:“父王,请快些上来,不要耽搁时间。”文王说:“你帮我背着,要小心些。”文王躺在雷震子的背上,紧闭双目,只听风声,片刻之间,他们已经出了五关,来到了金鸡岭,然后安全地着陆。雷震子说:“父王,我们已经出了五关。”文王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在熟悉的土地上,不禁欣喜地说:“今天能再次回到我的故乡,全亏了你的帮助!”雷震子说:“父王,请您好好保重前程。孩儿就此告辞了。”文王惊讶地问道:“我儿,为什么中途抛下我?这是怎么回事?”雷震子告诉他:“我奉师父的命令,只是救出父王并送出关,然后回到山洞。我不敢违背师父的教诲,以免辜负师傅的话,我有罪。父王请回家国。我会全面学习道术,不久之后下山,再次拜见您。”雷震子行礼,与文王泪别。正如诗所说:“世上的万般哀苦,没有什么比死别和生离更甚。”雷震子回到终南山,按照师父的命令行事,此后不再提及。
与此同时,文王独自一人,没有马匹,步行了一整天。年老体衰的文王,经历了艰辛的徒步旅程,黄昏时分找到了一家客栈,便投店求宿。第二天,他继续启程,但囊中羞涩一文不剩。店小孩说:“住店和饮食费用怎么一文不给?”文王解释说:“因为我一路赶来,现在手头拮据,等到西岐再让人送钱来。”店小孩生气地说:“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在西岐,撒谎行骗都不奏效。西伯侯姬昌以仁义感化万民,行人为他让路,大道不拾遗,夜晚没有狗吠声,百姓平安无事,湛湛蓝天,明朗的太阳,拿出银子来,我算账给你,你走吧。如果你耽搁时间,我就送你去西岐见大夫散宜生老爷,到那时恐怕会后悔。”文王说:“我绝不会失信。”这时店主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争吵?”店小孩将文王未付饭钱的情况告诉了店主。
店主见文王虽然年老,但精神和相貌不凡,便问他:“你来西岐有何事?为何没有费用?我又不认识你,怎么记饭钱给你?你要说清楚,我才会记账。”文王说:“店主啊,我并不是别人,正是西伯侯姬昌。因为被囚羑里七年,幸得天恩赦宥回国,幸亏我儿雷震子救我出了五关,所以囊中空虚。暂时记下你的账,等我到了西岐,派官员送钱来,绝不会辜负你。”那店主听说是西伯侯,急忙跪地行礼,称:“大王千岁!我们百姓肉眼凡胎,有失接驾之罪!请大王进内,我亲自奉上酒食,送大王归国。”文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店主回答:“我叫申杰,是五代世居于此的。”文王非常高兴,问申杰:“你有没有马?能借一匹给我骑着吗?等我回国一定会丰厚地报答你。”申杰说:“我家是小户人家,没有马。我家里只有一匹磨面驴,我给它备好鞍辔,您暂时骑着它走吧。我会亲自随从伺候您。”文王非常高兴,离开了金鸡岭,经过首阳山,一路上日行夜宿。正值深秋季节,金风飒飒,梧叶纷飘,枫林翠绿。景色虽然美丽,但寒鸟的哀鸣和蛩虫的刺耳声音,让人感觉悲凉。况且西伯已经久离故乡,眼前这一片景象,又如何能让他心安?他恨不得立即到达西岐,与母亲、妻子和儿女团聚,以舒解内心的愁苦。现在暂时不提文王在路上的情况。
与此同时,文王的母亲太妊在宫中思念着西伯,突然一阵风吹过,风中伴随着一声吼叫。太妊命仆人点香,用金钱演算先天的数理,得知西伯侯在某个时间已经到达西岐。太妊非常高兴,赶紧传令百官和众世子前往西岐迎接。文武百官和各位王子都欣喜不已,无不充满喜悦。西岐万民牵羊担酒,家家户户焚香,气氛热烈。文武百官和王子们都穿着大红色的吉服。此刻亲人团聚,龙虎重逢,喜气洋洋。有诗为证:
万民欢忭迎西岐,龙车经过九逵。
羑里七年如梦过,金鸡一战已断穷。
圣德传承尧舜道,此时登基立帝基。
古往今来贤人少,忠臣孝子令人嗤。
文王和申杰一同行至西岐山,绕过曲径,依然看到了熟悉的故乡。文王不禁感到凄凉,心想:“在商朝时,我遭受了如此大难,没想到今天回归,也已经过去了七年。青山依旧,人事已非。”就在他感叹之际,两杆红旗迎风招展,大炮一声响起,一队人马迎了过来。
文王心中还在疑惑之际,突然左边出现了大将军南宫适,右边出现了上大夫散宜生,他们引领着四贤八俊三十六杰,如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籍等,伏在道旁。次子姬发上前跪拜驴前说:“父王在异国受困,日月累积。作为儿子,不能分担您的忧虑代替您承受苦难,真是在天地之间的罪人,希望父王宽恕。今天再次见到您的慈颜,实在是难以言喻的欣慰。”文王见众文武和众世子齐聚,不禁泪流满面:“我想今日之情景,实在是不堪忍受。我已经无家可归,没有国家,无臣子,无儿女。七年的囚禁,是天子的浩大恩德,即便我顶礼膜拜,也无法回报。现在又封我为文王,赐我黄钺、白旄,专门命我征伐,赦免我回国。这是何等的殊恩!我应该尽忠尽节,甘愿捐躯报效国家,然而我也难以像涓涓小溪汇入大海一般。大夫,你为何提出这种言论,让那些文武官员动摇不安?”众人都心悦诚服。
姬发上前说:“请父王更换衣服,乘坐辇车。”文王遵从他的建议,换上王服,乘坐辇车,命申杰同行前往西岐。一路上喜声拥道,乐声飘扬,人们家家户户焚香,家家都悬挂着彩旗。文王端坐在御车之上,两边的执事排成行列,幡幢遮天蔽日。众民群情高呼:“七年的远隔,终于再次见到大王的面容。如今大王归国,万民仰望,渴望亲近大王,我们愚民感到无比的欣慰。”文王听到众臣如此说,于是骑上逍遥马。众民的欢声振奋而起:“今天西岐有了主人!”人人都感到喜悦,无不由衷地祝愿。
文王走出小龙山口,看到两边文武和九十八个王子相随,却没有看到长子邑考。他心想到邑考被宰杀的痛苦,那个曾经在羑里被他亲口啖食的儿子。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剧痛,泪水如雨般流下。文王将衣服掩在脸上,吟唱起歌来:
尽臣节兮奉旨朝商,直谏君兮欲正纲常。
谗臣陷兮囚于羑里,不敢怨兮天降其殃。
邑考孝兮为父赎罪,鼓琴音兮屈害忠良。
啖子肉兮痛伤骨髓,感圣恩兮位至文王。
夸官逃难兮路逢雷震,命不绝兮幸济吾疆。
今归西土兮团圆母子,独不见邑考兮碎裂肝肠!
文王唱罢歌,大声叫喊:“这是痛杀我呀!”于是他从逍遥马上跌落下来,脸色苍白如纸。世子和文武众人都惊慌失措,急忙上前扶起他,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迅速送来茶汤,连续灌了几口。然后只见文王慢慢地吐出一个肉羹。那块肉饼在地上滚动了一下,长出了四只脚,长出了两只耳朵,然后朝着西边跑去。接着他又吐出第二块,又是一个兔子跑掉。然后他吐出第三块,又是一个兔子跑掉。众臣扶起文王,他乘坐御车进入西岐城,来到大殿。公子姬发搀扶文王进入后宫,调理药汤。不是一天,文王的病情已经好转了。
在当日升殿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上殿朝贺结束,文王宣召上大夫散宜生,他们拜伏在地上。文王说:“我在朝商受困,历经了七年的苦难,不料长子邑考遭到了惨死,这是上天注定的。因着圣恩的眷顾,特赦我归国,封我为文王,还命夸官护卫我三日。我深感武成王的伟大德行,他送来了铜符,使我可以出关。但没想到殷、雷二将奉命追袭,将我逼得陷入绝境,毫无计策可施。我束手待毙之际,多亏了昔年我在朝商途中,收养了一名婴儿,而后在燕山山脚下遇到了终南山的炼气士云中子,他带走了这婴儿,起名雷震子,这一切都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七年。谁曾想追兵来势汹汹,雷震子却救我出了五关。”散宜生说:“五关又岂是无人守卫的,怎么可能轻易出关?”文王说:“说起雷震子的样子,简直能吓死我的家人:这七年来,他生得面如蓝靛,头发似朱砂,胁部长着双翼,可以飞腾半空,犹如风雷的形态。他用一根金棍,威力就像熊罴一样。他一下子把山顶敲下一块来,所以殷、雷二将不敢与他争斗,只得诺诺而退。雷震子护送我出关,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已经到了金鸡岭,他便告别回到终南山去了。我很不舍得。他说:‘师傅的命令不能违背,孩子不久之后会下山,再来见父王。’因此他就回去了。我独自行走了一天,到了申杰的店中,感谢申杰骑驴护送我,一路扶持着。我命官员重重赏赐,让申杰回家。”
宜生跪下请求说:“主公的德行影响了天下,仁德遍布四方。三分天下的归周,万民都得到了安康,百姓无不仰慕。古人有云:‘自作孽者,不可活;自招殃者,不可生。’主公已经归国,就像龙回到大海,虎归深山,应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而动。况且天下已经反叛了四百多个诸侯,而纣王肆意行凶,杀妻弑子,制造炮烙、毒虫盆,将大臣杀害,废弃先王的典章;建造酒池肉林,杀宫嫔,听信妲己的谗言,抛弃黎老,沉迷于罪人,拒绝忠臣的谏言,沉溺于酒色;他认为上天无可怕,善行不值得为,沉湎于酒色,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我想朝歌很快就会归属于他人。”他的话还未说完,大殿的西侧走进来一位人大声说:“今天大王已经回到故土,应该替公子报仇雪恨!而且如今西岐拥有四十万雄兵,六十名战将,正应该杀进五关,将朝歌围住,将费仲、妲己处于市曹处斩首,废弃昏君,另立明君,以泄天下之愤怒!”文王听后不悦地说:“我以为二位卿是忠义之士,西土赖以获得安宁。今日竟出言不忠,已经自陷于不可赦免之地,居然还敢提报仇雪恨之事?天子是万国之领袖,即使犯了错误,臣子也不敢批评,何况正面指责君主的过失?子有失,父亦不敢言,更何况要指出父王的过失?所以‘君命不敢违,父命不敢争’。作为臣子,应当以忠孝为首,怎敢公然违逆君父之道!昌因直言得罪了君王,被囚禁在羑里,虽然经历了七年的磨难,这是我
个人的过错,怎么敢怨恨君王,应该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古语有云:‘君子见难而不避,惟天命所从。’今日昌感受到皇上的恩宠,被封为文王,光荣地回到了故土。我应当早晚祈祷天下太平,愿万民安享太平,这才是作为臣子的道义。从今以后,二位卿切不可违背道理,违反伦理,留下后人的讥讽,这怎么能是仁人君子所说的话呢?”
南宫适说:“公子前来进贡,代父赎罪,非有逆谋之意,怎么竟遭到醢尸的惨剧,情理难以容忍。因此,应当剿除无道之人,以正天下,这也是万民的心愿。”文王回应道:“卿只是坚持一时之见,这是我儿自寻死路。我在出行前曾对子孙和文武们说过:‘我根据先天的数算,预测会有七年的灾难,不可以过早前来问安,等七年的灾难结束,自然会荣归故土。’邑考不遵循我的教导,自以为高傲,执着于忠孝的大节,却不明事理,失去了机智,不懂得时机的把握。他德行浅薄,才能平庸,性情固执,不顺应时势,最终遭受了醢身之祸。我现在奉行公义,不妄为,不违背道德,坚定地遵循臣子的职责。即使天子放任狂妄,天下诸侯也会有公论,何必让你们二人成为扰乱秩序的首要力量,自以为强大,却最终会自取灭亡呢!古语有云:‘五伦之中,唯有君亲恩最重;百行之本,当存忠孝义为先。’我既然归国,当以道德风范感化百姓,使社会风气美好为首要,然后百姓才能够充实,物产丰盛,我与你们共同享受太平安宁。不再听到兵戈之声,不再看到征伐之事,不再承受战马的劳苦,不再心思纷扰于胜败之事。只希望三军不再身穿甲胄,百姓不再遭受惊扰之灾,这才是福分,这才是快乐,又何必让人民付出辛劳,浪费财富,才以为是功绩呢!”南宫适、散宜生听了文王的教诲,便顿首表示感谢。
文王接着说:“我思考在西岐正南建造一座台,名为‘灵台’。我担心木土工匠非诸侯之力所能作成,会劳民伤财;但我却要造这座灵台,以应对灾祥之兆。”散宜生奏道:“大王建造这座灵台,既然是为了应对灾祥而设立的,不仅是为了西土人民的幸福,何必说是劳民呢!况且大王仁爱众生,恩泽涵盖昆虫草木,万姓无不感恩。如果大王将灵台建成后公之于众,万民必然会自发愿意投入工作。如果您不想太过劳累人民,也可以提供一些工钱,然后由民众自行选择,听从他们的意愿,不强迫他们,这样也不会对事情造成损害。而且这还是为了应对西土人民的灾祥,他们何尝不会乐意为之?”文王大喜:“大夫的言论正是我所期望的。”于是,文王将灵台的计划展示在各个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