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学校放了两天假，黎鱼回家时，家里的稻谷已经全部收完。此时已是十一月初，湿冷的空气跟寒冷的风相互交缠，吹得人有些许的冷。
张玉兰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她跟黎鱼说黎时坤回来过，跟她一起把稻谷收了，村里的张叔人很好，还找了几个人来帮了他们的忙，不然他们收的没有这么快。
黎鱼静静地听着，听到张叔时，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妈，爸爸跟张叔的关系很好吗？”
张玉兰白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爸这人窝囊得要死，在这村里屁都放不出一个，谁愿意跟他关系好哦，要不是我……”她说着看了黎鱼一眼，不知怎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只要知道稻谷收了，你不用帮忙做事了就行。”她顿了顿，又道：“对了，我们茅草园那块地里的泥鳅还挺多的，明天你跟我去挖一点，这两天你哥也要回来了不然家里没菜吃。”
“嗯。”黎鱼听话地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饭张玉兰就带黎鱼出了门。茅草园离黎鱼家并不远，走路只要十来分钟，黎鱼脱了鞋，赤着脚踩在田地里。太阳还没出来，松软的泥土带着丝丝凉意，冰的黎鱼猛吸了口气。
黎鱼扛着锄头，在田地里找泥鳅洞，找到后用手指插入洞口扒拉泥土，如果是泥鳅，就会很快被扒拉出来，如果是黄鳝，则得用锄头沿着洞口一步一步地挖。
黎鱼在农村做惯了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她把挖出来的泥鳅装进一个塑料小瓶里，不多时便挖了大半瓶。她把泥鳅倒进张玉兰提来的桶里，然后接着找洞口接着挖。
快到中午时她们已经挖了好几斤，张玉兰叫她收工回家。由于锄头上跟脚上的泥土太多，她们来到一个废弃的水井旁，先把脚上的泥洗干净，然后把锄头伸进水井里，用稻杆就着水井里的水细细擦洗。
洗到一半时张玉兰说的那个张叔突然走了过来，蹬着身子凑着头跟张玉兰说话。
“小兰，跟你女儿挖泥鳅呢？挖得多不多？”
张玉兰见他凑过来，不知怎的看起来很紧张，手一抖，手中的锄头就掉进了水井里。
“哎呀，完蛋了，吃饭的家伙掉了。”张叔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张玉兰，冷冷地道：“小兰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一个锄头虽然不贵，对于黎时坤来说也不便宜呢，估计他得挖半天煤才赚得回来吧？”
张玉兰低着头不说话，黎鱼注意到她的手在不停抖动，似乎是，似乎是在害怕。
可她不是跟张叔关系很好吗，前两天他不是还帮她收稻谷了，她怎么会怕他？
要是怕锄头丢了黎时坤生气，那也不可能啊，张玉兰那么强势，黎时坤根本拿她没有办法，又怎么会骂她？
黎鱼想不明白。
张叔突然站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心，状似无意地道：“这样吧，我帮你出个主意，这个废井的水不深，不如让你女儿跳下去，把锄头摸上来。”
张玉兰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张恒，黎鱼她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怎么的？这个水是有浮力的，她摸到以后只要抓住锄头的尾端，把另一只手伸上来，你拉住她就行了。”
“当然，我只是提个建议，做不做在你。”
他嘴角似笑非笑，黎鱼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阴冷。
“这两天黎明就回来了吧，好久不见这小子了，等他回来得跟他好好聊聊。”状似无关的一句话，却让张玉兰的脸瞬间变得刹白，黎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张玉兰真的有可能让她这么做。
张叔说完就踱着步子走开了去，张玉兰愣在原地良久，突然冷着声音开口道：“小鱼，跳下去，帮妈妈把锄头捞上来。”
“我不会游泳。”黎鱼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而且，现在的天气，你应该知道我跳下去会有多冷。”
“不会冷的，这是井水，比一般的水会湿热些。”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你手一伸出来，我就会把你拉起来。所以，不会出什么事，你放心。”
“村里的水井你真的觉得不深吗？万一我没有浮上来呢？你就不怕我被淹死了？”
黎鱼的心里一阵刺痛，真的要让她去冒这个险吗？就为了一把锄头？
她到底是有多廉价啊？十几块钱可以逼死她，一把锄头也可以换她的命。
还有，张玉兰怎么会叫她小鱼啊，那是多亲密的称呼啊，她以前从来不叫，今天为了一把锄头，她却叫了。
她有些好笑，但牵扯着嘴角，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会浮不上来的，你读了书，肯定知道水有浮力的。听你张叔的没错，他不会害我们的。”
“他真的只是张叔吗？妈，你告诉我，他真的就只是张叔吗？”黎鱼瞪着一双大眼看她，寒声道：“还是，还是你什么见不得人的人？亦或是你每晚不回家的住所？”
“妈，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我爸？你这样做，你良心可有不安？”
张玉兰彻底怔住了，她震惊地看着黎鱼，满脸的不可思议。
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在她面前不敢吭一声的女孩，现在居然在质问她。而且，听她的意思，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张玉兰并不惧怕，她的女儿，她从小就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并不害怕她去告状，并知道怎么做能轻易拿捏住她。
“黎鱼，你知道什么都没有用，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我跟你爸离婚？想不想让你爸辛苦守护的这个家就这样散掉。如果你想，你现在就回去，我半句都不会说你，你如果不想，就老老实实跳下去，帮我把锄头捞上来。”
黎鱼犹豫了，她想起了池明渊，她的命是他拼了命救回来的，她答应过他，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可是她爸爸为了这个家，拼了命的去挣钱，他肯定不想让这个家散掉，而且，要是黎时坤知道了这些事，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或许真的没有什么，他们真的只是简单的让她捞把锄头，她只要跳下去，摸着锄头就行。张玉兰肯定会拉住她，她是她妈妈，不会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她走到水井边缘，闭上眼，“扑通”一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