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刘宗敏、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在偏殿内焦躁等待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李自成才慢腾腾走进来。
顾君恩顾不上行礼,焦急说道:“大顺王,满清鞑子和吴三桂合兵一处,攻势非常猛烈猛烈,咱们大顺军在永平一带,很难挡住他们。”
李自成略一思索,便说:“那就把弟兄们撤进北京城来。”
刘宗敏追问:“撤进北京之后怎么办?”
李自成:“调集河南、河北、山西军队,歼敌于坚城之下。”
刘宗敏却说:“河南、河北、山西各州县纷纷反叛,大顺军一离开,恐怕这三个省都得丢掉。”
李自成又想了想,决绝地说:“咱们全部撤回老家陕西,凭借地理优势,打击敌人。”
牛金星立即恭维道:“大顺王英明。臣提议,大顺王撤出北京之前,先举行登基称帝仪式。”
李自成有些不解:“是不是太仓促了?”
牛金星振振有词:“大顺军撤出北京返回陕西,并不是作战失利,而是战略转移。登基称帝,正是诏告天下大顺王与朱明、与满清势不两立,要继续南征北战夺取天下。”
李自成频频点头。
刘宗敏、宋献策、顾君恩都纷纷表态赞成。
李自成问:“具体在什么地点登基合适?”
牛金星早有准备:“朱明皇帝大多在皇极殿登基,但如今皇极殿破败不堪,整修要花费许多时日。”
宋献策随即说道:“谶语云‘十八孩儿兑上坐’,臣与牛大学士勘察过,武英殿正好坐落在紫禁城兑位,大顺王在那里举行登基仪式最合适。”
李自成:“很好,你们去准备吧。”
紫禁城武英殿内。
武英殿内外装饰一新。
钟鼓齐鸣,李自成身着黄色衮服缓缓走到御座前坐下。
刘宗敏、牛金星、顾君恩、宋献策等文武大臣,手执贺表鱼贯而入,分别在东西两侧站定。
一个太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李自成左前方,展开登基诏书,大声朗读:“天顺元年四月二十九日,大顺朝开国武皇帝李自晟即皇帝位,尊高祖李继迁为太祖高皇帝,立高桂英为武皇后,封刘宗敏、牛金星为殿阁大学士,封宋献策为开国军师,封田见秀、顾君恩等为开国将军。告知中外,大赦天下。钦此。”
太监读罢,冲着殿门口做了一个手势,外面立即响起了中和韶乐。
可是,韶乐没响多大会儿,就被东边传来的震天动地炮声给淹没了。李自成微微一愣,立即又镇定下来,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轻声说道:“满清鞑子开始攻击东直门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迎敌。”
刘宗敏、牛金星带头跪地高呼:“大顺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禁城乾清宫偏殿内。
偏殿内一片混乱,几个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一个宫女不小心摔碎了一个名贵花瓶,大太监正要发怒,旁边走过来的李自成摆摆手,大太监示意宫女赶紧退下。
刘宗敏、牛金星、顾君恩领着几个军官走进来。
刘宗敏愤愤不平地说:“大好的紫禁城,不能白白给满清鞑子和吴三桂留下。”
李自成反问刘宗敏:“你说该怎么办?”
刘宗敏气势汹汹地说:“放一把鸟火,烧它个干干净净。”
李自成有些不忍:“都烧了,实在可惜。”
牛金星却说:“当年秦始皇的阿房宫连绵二百余里,楚霸王一把大火烧了三个多月,很是壮观。”
李自成终于下定决心:“烧,烧光了也不能便宜满清鞑子。”
顾君恩却说:“武英殿是大顺皇帝登基的地方,乾清宫、坤宁宫、建极殿、英华殿、南薰殿、皇极门和四周角楼都是皇帝、皇后曾经到过的地方,臣的意见就别烧了。”
李自成说道:“烧哪里留哪里,君恩安排吧。”
顾君恩拱手道:“臣遵旨。”
夜,北京西直门外。
远处紫禁城方向燃烧着冲天大火。
刘宗敏率领着大队铁甲骑兵,护卫着面色凝重的李自成、高桂英等匆匆走出西直门城门洞。
夜,河南夏邑县县衙后堂内。
一个亲兵,领着五六个黑衣人走进后堂。
正坐在椅子上读书的田见秀吃了一惊,立即训斥亲兵:“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贸然领着生人进入后堂?”
亲兵小心地回答:“请田将军仔细看看,他们不是生人。”
此刻,红娘子、邢志飞等人和两个侍女都摘下了面纱和帽子。
田见秀一见红娘子,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田见秀话音刚落,红娘子便嚎啕大哭起来。
田见秀有些张皇失措,只是连声说道:“别哭,别哭,有话慢慢说。”
红娘子哭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田大哥,李岩、李侔兄弟二人,被那李自成杀了。”
田见秀闻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出声。
又过了一会儿,田见秀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红娘子抽搐着,慢慢讲述清楚。
田见秀听罢,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骂道:“牛金星嫉贤妒能,坏了大顺朝的大事,应该千刀万剐!”
红娘子却恨恨地说:“根子还在李自成身上,是他嫉贤妒能,容不下李岩。”
田见秀不好表态,只得劝慰红娘子:“你们先在这里安心住下,日后我一定找大顺王讨个说法。”
红娘子却哼了一声:“还讨什么说法?他难道会承认自己嫉贤妒能?”
田见秀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红娘子问田见秀:“河南一带现在怎么样?”
田见秀:“我率领大兵一到夏邑县,谷大庆就弃城而逃,到开封一带鼓动百姓反对大顺王,拥护太子朱慈烺登基。”
红娘子问:“朱慈烺不是死于辽东乱军之中了吗?”
田见秀:“谷大庆他们不管这些,只是找一个反对大顺王的由头。”
红娘子叹息一声:“唉,老百姓真可怜,不是被这个人骗,就是被那个人骗。”
田见秀劝慰红娘子:“咱们不管那许多了。明天我要去开封一带平叛,你先在夏邑安心住下,我留下三千兵马保护你。”
红娘子与义父邢志飞对视了一眼,才说:“田大哥既然忠诚于李自成的事业,我们也不想让你为难。你用不着专门派人保护我,我们几个准备去河北保定一带探亲访友,寻个安身之处。”
田见秀立即吩咐亲兵:“你赶快准备五千两银子,给李夫人他们做盘缠。”
红娘子感激地说:“多谢田大哥。”
河北高阳县衙大堂内。
一伙儿执刀挺枪的壮丁,乱哄哄压押着红娘子等人走进大堂。
红霞陪着孙承宗从后堂慢慢走出来。
孙承宗看见男人打扮的红娘子却头发、衣服凌乱,五花大绑被几个壮丁推推搡搡,便沉下脸训斥道:“大堂之上,对一个女人推推搡搡,成何体统?”
壮丁头目却说说道:“孙阁老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功夫十分了得,一连打倒了我们七八个弟兄,若不是被我的绳套绊倒,几条枪顶住,才不会束手就擒呢。”
红娘子挣扎着说:“我们只是过路的卖艺人,你们凭什么又搜查又扣押?”
壮丁头目理直气壮:“你们每个人的包袱都沉甸甸,打开一看果然带了许多银两,又个个功夫高强,肯定是打家劫舍的歹人。”
红娘子立即回骂道:“你们才是打家劫舍的歹人,凭空诬陷好人!”
壮丁头目引以为傲地指着孙承宗说:“这是当今大学士孙阁老,你敢说我们是歹人?弟兄们,给我掌嘴!”
孙承宗立即喝止:“不要胡来!”
红娘子见孙承宗气度非凡、不怒自威,又听人说他是当今大学士孙阁老,便问道:“尊驾可是当今大学士孙承宗大人?”
孙承宗微微点头:“正是。”
红娘子又问:“孙阁老可认识杞县李岩?”
孙承宗略感吃惊,又微微点头:“认识。”
红娘子激动地说:“民女是他的妻子红娘子。”
孙承宗非常震撼:“你怎么流落到这里?”
红娘子禁不住热泪滚滚:“一言难尽。”
孙承宗赶快令人给红娘子等人松绑,又示意红霞扶着红娘子走进后堂。
河北高阳县衙后堂内。
红霞陪着红娘子在一旁落泪。
孙承宗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唉,万万想不到李岩、李侔兄弟一世英雄,既不能见容于大明朝廷,又不能见容于李自成农民军。好人没好命,好人没好命啊!”
红霞轻声问红娘子:“邢姐姐,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没想到这一句,深深触痛了红娘子,红娘子嚎啕大哭起来。
红霞恨恨地说道:“早知道李自成如此狼心狗肺,当初他从山海关狼狈逃回北京之时,李岩将军就该联合田见秀将军把他拒之门外,让满清鞑子剁他个稀巴烂。”
孙承宗却摆摆手,不让红霞再说下去:“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没用,还是替邢姑娘寻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哭了半天,红娘子才抽搐着说:“天下之大,却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红霞想了又想,忽然说道:“倒是有一个去处,可我又怕邢姐姐割不断尘缘。”
红娘子抬起头,凄然说道:“若不是腹中已经怀了李家的骨血,我早就追随李公子而去了。”
红霞赶紧摇头说道:“既然是这样,我说的去处更不合适。”
孙承宗却问:“你想让他们去保定城外的玄妙庵找悟缘?”
红霞先点头又摇头:“邢姐姐怀了孩子怎么能去?”
孙承宗:“倒也无妨。让邢家父女带人在玄庙庵附近盖几间房子,买上几十亩土地。互相之间有个照应,也好把李家的骨血养大成人。”
红霞便小声把悟缘的情况,简单给红娘子介绍了一遍。
红娘子欣然点头。
孙承宗便吩咐红霞:“明天你就带几个人,把他们送过去,安排妥当再回来。”
红霞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