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营寨黄帷大帐内。
皇太极站在沙盘边上,身边是范文程、多尔衮、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等文武大臣。
皇太极指着沙盘说:“大家请看,这是锦州,这是松山,这是大海,这是宁远。这几座是咱们包围锦州的大营,这几座是洪承畴反包围咱们的七座大营。布置作战方略之前,我想先请范先生分析一下双方的士气。”
范文程一拱手:“奴才遵命。表面看来,咱们是处在朱明军队的内外夹击之中。特别是这一次,洪承畴带领装备精良的十几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但是,当今朱明王朝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腐败:它们的大小文武官员,有不少是用钱买来的,文官无谋武官无勇。管钱粮军马的克扣钱粮,制造枪炮器械的贪污纳贿。士兵生活艰难,器械不堪实用。当兵的怎么为国家卖命打仗呢?每次出征,都是寻找机会抢掠百姓。所以老百姓中间都流传着——鞑子、流贼是梳子,自家兵马胜如篦子。就是说官兵抢掠百姓,比鞑子、流贼都厉害、细致。朝廷上任事的好官做不成事儿,不任事的好人又不肯出头做官。上下里外一起扯谎糊弄皇帝,事情都坏透了。大家想想就凭这样的军队,能打败咱们吗?”
大帐里的文武官员哄堂大笑起来。
等到大家的笑声停了,皇太极说道:“范学士的总结好极了。希望各位有机会时,对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好好讲一讲,提高一下他们必胜的信心。”
所有文武官员都拱手应道:“遵命。”
皇太极接着说道:“既然,洪承畴摆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虎头蛇尾阵势,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众将听令!”
文武官员齐声应到:“在。”
皇太极说道:“多尔衮率领五万精兵,包围松山明军的七座大营。济尔哈朗率领五万将士,从海边开始,在锦州到松山之间,松山到杏山之间,杏山到宁远之间,挖出三道深八尺、宽一丈的壕沟,利用涨潮放满海水。再沿着壕沟树立粗壮木栅栏,安排兵丁日夜巡逻。”
皇太极看了济尔哈朗一眼,见他面有难色,便问道:“怎么样?很困难吗?”
济尔哈朗答道:“确实困难很大。”
皇太极爽快地说:“那好,朕就再给你增加三万人马,三天之内必须完成。有信心吗?”
济尔哈朗大声回答:“保证提前完成。”
皇太极继续发令:“多铎听令,朕命你率领两万精兵。在高桥设伏。”
多铎满怀疑惑地问:“怎么去这么远的高桥布下伏兵?”
皇太极看了范文程一眼,笑道:“朕知道,你们每个人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疑惑。那就让范先生给你们解释一下吧。”
范文程一拱手:“遵命。”
范文程指着沙盘说道:“皇上命令多尔衮从锦州城外围撤下精兵,反包围松山,是伺机消灭明军主力。命令济尔哈朗挖掘三道壕沟引来海水,是切断锦州、松山、杏山和宁远之间的关系,让他们都陷入绝境。命令多铎去高桥设伏,是防备明朝的溃军退回宁远。这等神机妙算、精心布置,就是诸葛武侯在世也望尘莫及。”
在场的文武官员个个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皇太极发令:“各自马上回营,依令行事,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人齐声答道:“遵命!”
明军松山大营帅帐内。
洪承畴坐在帅椅上,张若琪陪坐在一旁。
那个曾与祖大寿联系的精壮汉子走进来,跪下复命:“总督大人,末将已经与祖大寿将军联系好了,八月十四半夜子时正,在锦州城东南角内外同时夹击叛匪。”
洪承畴点点头:“很好,你下去歇歇吧。”
精壮汉子退下去了。
功夫不大,一个随军文官手里拿着一个公文袋大步进来,拱手说道:“总督大人,六百里加急发来的内阁急递。”
洪承畴:“呈上来。”
文官双手把公文袋呈给洪承畴,洪承畴一摆手,文官转身退下。
洪承畴打开公文袋,仔细了一遍,轻笑着对张若琪说:“内阁急递虽然是温体仁的手笔,所表达的都是孙承宗的意见。”
张若琪问道:“何以见得?”
洪承畴:“对于军事布局,温体仁一窍不通,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自然是孙承宗的意见。”
洪承畴把公文交给张若琪,张若琪看了看,抬头问道:“总督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洪承畴自负地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总督自有安排,不用听他们说三道四。咱们现在,只要精心布置八月十四晚上的内外夹击便可。”
大海边。
一队兵丁护卫着皇太极、范文程、济尔哈朗走到海边,查看壕沟挖掘情况。
沿着海边往北,一道宽一丈深八尺的壕沟,已经挖掘了一大半。靠近海边的木栅栏也已经竖立起来。
正在施工的士兵们,看见皇太极等人走过来,立即跪倒在地欢呼:“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皇太极笑道:“大家辛苦啦!坐下歇歇吧。”
士兵们笑嘻嘻地坐在沙滩上休息。
皇太极对济尔哈朗说:“时间才过了一天多,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干得不错,值得嘉奖。”
济尔哈朗:“多谢皇上夸奖。”
皇太极忽然说道:“你们大白天明目张胆地施工,若是被明军发现,发兵攻打。仓促之间,靠你们很难应付。范先生说怎么办?”
范文程答道:“这事好办,多铎的两万精兵还没有出动,先把他们调过来,随时准备痛击来犯之敌。只要安全度过这两天,洪承畴就无计可施了。”
济尔哈朗:“我手下这些挖掘壕沟的士兵,只要留出一点儿缓冲的时间,也都能穿上盔甲拿起武器投入战斗。”
皇太极夸道:“好主意。你赶快派一个传令官,拿着我的金牌令箭,把多铎的兵马调来,随时准备战斗。”
范文程转过身,对着一个军官吩咐一番。那个军官跨上马飞奔而去。
范文程:“奴才估计,最近几天祖大寿和洪承畴,一定会遥相呼应,内外夹击咱们。”
皇太极笑着说道:“正如范先生刚才所言,只要安全度过这两天,咱们的壕沟栅栏建成,他们就无计可施了。范先生,你在这儿等着多铎率领兵马来到,立即传达朕的命令——全体将士分散到三处,马不卸鞍人不卸甲,枕戈待旦保持高度警惕,随时准备策应三处挖掘壕沟的士兵。一有警报,必须能够立即投入战斗,违令者立斩不饶!”
范文程大声应道:“遵命!”
明军松山大营帅帐内。
洪承畴正坐在帅椅上翻阅一本《孙子兵法》。
忽然,一个传令官大步走进来,拱手报告:“总督大人,属下的几个传令兵分别来报,说是叛匪正在沿着海边,向北挖掘三道壕沟。”
洪承畴赶紧把手中的《孙子兵法》放在桌上,拿出地图来问传令官:“这三道壕沟都是在哪个地点?”
传令官一一指给洪承畴看。
洪承畴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皱着眉头说道:“立即命令王朴、曹变蛟、吴三桂来大帐听令。”
传令官大步走出帅帐。
功夫不大,王朴、曹变蛟、吴三桂先后走进帅帐。
洪承畴看着三个总兵在下面并排站好,立即下大命令:“王朴、曹变蛟、吴三桂听令,本总督命令你们,各率两万精兵,前去海边攻击挖掘壕沟的叛匪。务必彻底打垮,不得有误!”
三人同时应道:“遵命!”
洪承畴又招手让三人走到桌旁,分别指给他们具体攻击地点。
三人各自领命,拱手退出大帐。
夜,明军松山大营帅帐内。
洪承畴有些焦虑地背着手,在帐内来回踱步。
忽然,帐门帘被掀开了,两个盔甲不整的士兵,搀着王朴走进来。
洪承畴定睛一看,王朴脸上满是血污,一只胳膊也满是血污吊在胸前。
洪承畴急忙问:“怎么回事儿?”
王朴沮丧地答道:“我们赶到海边正要展开攻击,不料近万名严阵以待的叛匪冲杀上来。正在我们与叛匪对阵厮杀的时候,挖掘壕沟的叛匪士兵们,都拿起武器穿好盔甲投入战斗。我们寡不敌众,很快就败退下来。”
洪承畴关切的问:“王总兵受伤了?”
王朴回答:“伤势也不算太重。”
洪承畴说道:“但愿那两路攻击顺利。”
王朴却摇了摇头:“看来叛匪早有精心准备,他们也都大败而回。”
洪承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朴:“他们也都受了轻伤,正在大营外清点残部。”
洪承畴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王总兵辛苦了,下去好好疗伤吧。”
白天,明军松山大营帅帐内。
洪承畴烦躁不安地坐在帅椅上,抓起一本《孙子兵法》只翻了一页,又丢在桌子上。
张若琪走进来,对洪承畴拱手道:“总督大人,老奴刚才接到了皇上的密旨,反复催促咱们赶快进兵剿匪。”
洪承畴六神无主地说:“战事的进展,难道张公公不知道吗?下官现在几乎是无计可施了。”
张若琪劝道:“总督大人当年打遍西北无敌手,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面对那些饮毛茹血的蛮族叛匪,怎么反倒说无计可施呢?”
洪承畴有些悔恨地说:“现在看来,朝廷的文武百官真轻视了这些饮毛茹血的蛮族叛匪,才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关外大败。”
张若琪:“皇上以为,这样旷日持久地拖下去,每日劳师糜饷,朝廷已经不堪重负了。户部、兵部的堂官们,几乎是三两日上一次折子;那些言官们经常在朝廷上议论纷纷,都催着洪大人赶快决战。老奴害怕……”
洪承畴见张若琪不敢再说下去,急切地问道:“张公公怕什么?”
张若琪:“老奴怕皇上一旦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洪承畴想了又想,最后决绝的说:“那就三日后与叛匪决一死战吧,总比下官被革职问罪死在锦衣卫诏狱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