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在某个地方待的时间足够久之后,这个地方仿佛也变成了一个相知相伴的老朋友,它仿佛沾染上那个人的气息,它也会记住那个人在这里所做的一切。
艾尔海森没什么要带走的。收拾行李时,他总是拿起一样东西,看一看,再沉默地将东西再放回去。
他行至门口,又忍不住把手里提着的一捆书籍放下,回过头,再次环顾了一遍这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屋子。
卧室里有他早已熟悉的软床,阳台上有他悉心浇灌的绿植,就连客厅的鞋柜附近还有他遵照自己审美标准挑选出来的摆件和挂饰。
乍一看,这间屋子和他来时没多大差别,进一步仔细瞧瞧,很多细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窗明几净,整洁舒适,艾尔海森其实很喜欢这个环境。而它现在仿佛也心有灵犀地在跟艾尔海森告别,它仿佛在说:我还记得你最初到来的那一天,还记得你第一次吃的早餐是汤圆,还记得你习惯在哪个房间看书,还记得你背着楚源忍受毒瘾的模样.......
艾尔海森明知道自己没必要睹物思人,触景伤情这种行为除了让自己平添忧虑外,没有任何实质性意义。
但有些习惯一旦根植,就难以戒除。
比毒瘾更甚。
不得不分离后,仿佛从骨头上硬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连带着筋脉和汩汩血液。
艾尔海森在飞往纽约前,又去见了莫岚安一面。他交给少年一张银行卡,里面暂时存有一笔与莫岚安两年工资等额的数款。
艾尔海森告诉对方密码,承诺以后会定期往卡里转钱,而用意很简单:拜托他照顾好楚源的家人。
莫岚安一开始不收:“我有空的时候会去看看他们的,这点不用你多说。”
艾尔海森摇头:“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再回来,所以我需要一份长期的保证。”
他看得很明晰,很透彻:莫岚安对楚源家人的挂念来源于他对楚源的喜欢,如今喜欢的对象不在了,他的这份挂念并不会独立持续太久。
艾尔海森便给予外界的条件。
比如少年所看重的金钱。
在飞机上,透过舷窗,艾尔海森望着黑黢黢的云层,还在自嘲地回想:他从事这份工作的意义无非是快速地换取钱财,而这些钱财的意义无非就是让他能够有效地办好想办的事。
其实,临行前,艾尔海森渴望再去见见楚源的奶奶。那位老人像极了他的祖母。
但他最终没有去。
这种情况下,倘若撞见楚源的父母,避无可避是一场口舌之争。既然他们不想看见他,他不必过去徒增烦恼。
艾尔海森靠着椅背,淡淡地望着飞机从云朵间穿过,望了很久很久。
艾尔海森只是在心底诚恳地祝愿他们:希望楚源和她的家人平安喜乐,遇事顺遂。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楚源也许下了相同的愿望。
璃月的海灯节热闹而繁盛。楚源仰头,看见盈盈的一轮圆月悬挂在夜空,清澈明朗的光晕洒下来,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风不大,肌肤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但气温也不高,一切恰到好处。
楚源看着一盏盏明亮的宵灯被送入夜空,像是富有活力的星火,一簇一簇的,点亮了寂寂无声的黑夜。
往下,则是万家灯火通明。
“放宵灯呀!”荧走至楚源身旁,她笑眯眯地问,“你许了什么愿啊?”
不等楚源回答,荧扬起双手,把灯抛上去,她心满意足地看着那盏灯慢悠悠地升入夜空,感慨道:“按照璃月的说法,这个时候向岩王爷祈愿,就可以得到岩王爷的庇佑。”
楚源抱着灯没松手,她迟疑了一下:“不是璃月的人,也可以祈愿吗?”
她想问这真的有用吗?
“当然可以啊,”古灵精怪的派蒙抢在荧之前先回答,“你看公子,他一下子放了三个呢,一个是希望家人平平安安,一个是希望他自己能越来越强,还有一个他不给我看,哼!”
派蒙左手拿鸡翅,右手握鸡腿,“呼啦”一下子又朝达达利亚飞过去,试图偷看。
楚源笑了笑。
荧倚着栏杆,转头告诉楚源:“神明庇佑众生,在神明眼里,众生皆平等。”
“而你,也是众生之一。”荧笃定地说,“岩王帝君会一视同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