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幕呈现出宛如碧海的深蓝色，天际一轮遥远的明月散发着浅淡的鹅黄色光辉。
经过白天的肩颈理疗，楚源觉得自己任督二脉被打通后，上半身仿佛遭遇了拆卸重组，那些按压过的穴位仍然隐隐作痛。
楚源挽着艾尔海森的胳膊，走在喧闹的夜市里，这个时候，夜市没开始不久，还有商贩在搭建摊子。
白日的折腾对于艾尔海森而言不痛不痒，他步伐稳健，甚至因为楚源挽着他的手臂而放慢脚步来迎合女孩。
他幽深的眼睛扫过琳琅满目的铺子，墨绿色瞳孔倒映出彩色，仿佛也沾染上烟火气，看上去比平时更容易接近。
楚源在一个地摊前放慢了步伐，她垂着眼，饶有兴趣地打量形形色色的小物件。
放眼望去大约是十几二十几元的价格，各种各样的饰品在卖家摆放的小台灯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细碎光芒。
艾尔海森仅仅投过去一眼就收回视线，很显然没兴趣，但他驻足，停下来等楚源。
楚源半蹲下来，仔细瞧了瞧，转过脸拽了拽艾尔海森的衣角：“你看这个。”
艾尔海森看到楚源的掌心里捧着两枚玉饰，颜色绿的有点过头。
卖家煞有介事地推销：“这是岫岩玉，你看它的蜡质，你看它的光泽......”
楚源没有搭理，她仔细端详着手里小小的玉饰，一块是观音，一块是弥勒佛。
艾尔海森见女孩有买下来的念头，便出声道：“这个戴久了对皮肤不好，别要了。”
“可以戴着玩玩。”楚源笑眯眯地望着他，“我想到了那句话，男戴观音女戴佛。”
她接下来的提议在艾尔海森的预料之中：“要不咱们正好买下来，一人一个？”
卖家满脸堆笑开始胡诌：“对啊，很多情侣喜欢买这种，正好一对儿，要不是运输过程磕到了，这玉卖得可贵了。”
艾尔海森摇摇头，拽住她的胳膊，把楚源从地上提溜起来：“你跟我来。”
如果要买玉，那索性直接买正品。
走进偌大的商场，艾尔海森领着楚源来到名牌首饰专柜前，楚源讶然地睁大眼，低头透过擦拭得锃亮的玻璃，看着摆放整齐的珠宝玉石。
商场一楼大多是黄金白银、钻石翡翠的柜台，楚源看着一串串项链和手链，吞了吞口水，艾尔海森听到她嘀咕：“个十百千万.......”然后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艾尔海森选中了两件，还没等楚源数好价格是几位数，他已经让销售员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付了款。
质地和光泽都不是之前地摊货可以比拟的，玉里仿佛盈着一汪清水。图案雕刻精细，一笔一划都完美勾勒。
艾尔海森让店员用墨绿色的丝线把玉串好了，他转过脸，轻声告诉楚源：“你戴这个比较好。”
艾尔海森敛眸，缓缓扳过楚源的身体，撩起她后脖颈的碎发。
楚源感受到一件和男人指尖一样冰凉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项间。
柔润有泽，宛如月华。楚源摸了摸，冰凉冰凉的，刀下镌刻的花纹让她无端联想起那一枚草系神之眼。
艾尔海森拿了那件玉观音，没急着戴，而在楚源准备离开时，他轻轻拉住她的手。
男人眼睛随意一扫，目光落在那些银亮亮的戒指上。如同那些喜欢闪闪发光小东西的鹦鹉，艾尔海森径直走过去。
楚源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到艾尔海森想做什么，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这是直接买戒指了吗？他会买吗？今天就买？俩人逛街的时候就这样把戒指买了？
楚源正在思考着，艾尔海森已经看中好几款戒指，销售员一边在心里为大晚上还能冲营业额而高兴，一边不等艾尔海森开口，就非常勤快地把他看中的戒指从柜台全部拿出来。
艾尔海森挑出其中的一枚，拉起楚源的右手，却没急着往她的无名指上戴。
他微微抬眉，问：“试试？”
他说这话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今晚的月色挺美”。楚源咬了咬嘴唇，郑重地点点头：“好啊。”
艾尔海森这才把钻戒缓缓套进楚源右手的无名指，他漫不经心地说：“古希腊神话里，情侣在结婚前夕交换戒指。他们认为这里，有一根血管连接着心脏。”
说着，他点了点楚源的指尖。
这里，连接着心脏。所以，古希腊的人们认为它能承载终生的誓言。
楚源身体绷直了，她长长地“噢”了一声，大脑疯狂运转着应答的话语。
艾尔海森却没等她把眼下的事消化掉，又认真说道：“楚源，我也希望和你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这是对他们白天关于情敌、结婚、女婿话题调侃的再次强调。
楚源望进男人的眼睛。
深不见底，却又蓄满柔情。就像雨后折射着彩虹的瀑布，看起来无比锋利，水珠恣意飞溅的同时却不伤人。
“我以为你不会爱上任何人。”
出了商场，在习习的晚风里，楚源牵着艾尔海森的手，忽然感慨。
她的右手手指上，钻戒映着月亮的光。
艾尔海森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很理智啊。”楚源笑道，“你做事情永远会权衡利弊，冷静分析，判断出什么是最优解。”
艾尔海森眨眨眼，又淡声问：“这和恋爱有什么关系？”
就在楚源心想艾尔海森的脑回路怎么如此直接时，她听到男人温声说道：“爱和清醒，本来就不冲突。”
“更何况，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有自己爱的人。比如我的家人，我的祖母。”
停顿了一下，他平静地叙述：“不过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艾尔海森后面的话没说----所以，我会陪伴你，保护你，忠诚于你。
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个很传统的人。
他只认可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如果俩人都没有规划过结果，那么俩人在一起的意义也不会明晰。
“噢，这我没想到。”楚源挽紧了对方的胳膊，幸福竟然来了，还是突然间来的。
她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曾经想过你喜欢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吗？”
“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希望我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楚源觉得自己有很多不足，但艾尔海森看上了她，并且愿意与她白头偕老。
男人和女人在夜色下对望着彼此，这本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灯影绰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但艾尔海森的眼里没有太多情欲，他和往常一样平静：“我没什么想法，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似乎微笑了一下，睫毛颤了颤：“在不背叛我的情况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楚源下意识地抓紧艾尔海森的手臂，她的戒指擦过艾尔海森的皮肤。
肢体接触，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对方：“这么说，我可以为所欲为？无论我做什么，做错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艾尔海森颔首，他没有庄重正式地再承诺，就像之前楚源问他是否爱她一样，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艾尔海森感受到楚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无奈地笑了笑，淡淡补充一句：“你总是喜欢多想。”
“世上存在许多让我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哪怕她做错什么，他都会尽力帮她收拾，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一起承担呗。
艾尔海森还想说，她可以去尝试她喜欢的事与物，试错成本他来替她承担。
就像很久之前他劝她：“你完全能够去更高更远的地方，不要被眼前的琐事束缚住。你的生活本该是随心的。”
眼神纠缠，气氛暧昧，楚源的视线在男人的脸上逡巡往复，无法移开。
她说：“我也会陪着你的。”
艾尔海森总觉得，女孩下一秒就会出其不意地亲上来，他浅浅地笑了笑，在楚源凑上来吻他以前，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这个吻不含太多的暧昧和欲望，仅仅是表达感情的方式，硬要说有什么，大概更多的是承诺和温柔。
回到家已过了十二点，他们进门都很有默契地没开灯，艾尔海森半拥半抱着她，把她领进卧室。
月光随着夜风，温情脉脉地潵入屋内，楚源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两次，脑海里是刹那间的晕眩，唇齿相依时，喘息也成了奢侈，眼前一片模糊，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
楚源其实不喜欢用内敛的方式去喜欢别人，她一直认为那种全心全意不祈求回报的喜欢是愚蠢的表现，但撞见艾尔海森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理念需要进行修正。
喜欢一个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就会让她有一种满满的存在感和幸福感。
如今，楚源抚摸着男人的眉骨，眼睛，鼻子，和嘴唇。她知道，对方的心里也有了她的身影。
在楚源眼里，这一天的约会很浪漫，有一种“无论未来如何，他们现在的感情都是纯粹且坚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