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
刚走出公司门,就听到一声暴喝。
我眯了眯眼睛,用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太阳光,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
林向阳,林熙的亲弟弟,我的前准小舅子。
“杨狗,畜生,敢惹我姐哭,受死!”
林向阳又是一声怒吼,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东西朝我猛冲过来。
我一惊,看着这中二青年像是关二爷附体一般,下意识地往身侧一避,伸手格挡住那支朝头顶落下来的黑影。
瞬间我的右手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就看到林向阳面露凶光并不善罢甘休,我猛地朝前冲了两步,和林向阳碰在一起。
这小伙计比我矮半截,一撞之下立刻重心不稳。
“林向阳,你疯了?”
我趁着他踉跄的功夫将他一脚踹了个大马趴。
“你这个窝囊废,我姐昨天在房里哭了一夜,哄都哄不好,我姐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又穷又没骨气的臭傻逼的!老子弄死你。”
林向阳翻身爬起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抡着棍子抽过来。
这一甩棍是实实在在地抽在了我的背上。
“卧槽!”
我忍着右手的剧痛提起门口的花盆就朝他砸了过去,这一炮儿,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身上,花盆儿四分五裂。
就这么有来有回的打了几下,我胜在经验,他胜在器利,两人各有损失。
直到公司有人陆续下楼,和附近闻讯而来的社警合力将我们扭送到了所儿里。
所儿里,两个制服老哥面对面和我坐在一起。
“你们俩小青年仇恨够深啊,大早上的持械斗殴,怎么了,是梦里金戈铁马醒来想要亡命天涯?还是担心咱们武汉的治安太好了,给我们找点事做?”
“警察叔...大哥,真不是打架,我们俩就是闹着玩的...”
我一只手撑着胳膊,倒吸着凉气说道。
“你少糊弄我们,那小子都招了,你俩就是互殴,那闹着玩能闹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吗?说吧,是私了还是验伤走程序?”
“私了吧。”
我考虑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毕竟我和林熙在一起的时候,林向阳一直是我最忠实的拥趸,身上挨的这几下棍子,也算是还了他当时姐夫长姐夫短的情谊了。
另外一方面,互殴这个定性,也让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信心了。
走出所里,就看到老主管周明建靠在他那辆老现代上抽着烟。
“杨光,我这领导当得够意思吧,从八点多一直等你等到现在。”
周明建没羞没臊地说道,顺手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递给我。
我伸手,不由得一阵哆嗦,呲着牙终于艰难地将烟点燃了。
“周总,送我去一趟医院吧,我感觉我这手要废了啊。”
我尝试着按了按胳膊,初步自我判断应该是骨头没有断,但是也不是简单的表皮伤,还是去检查一下,以防万一。
“送你去在水一方吧,让小妹妹按按就好了。”
周明建贱笑着说道,满脸期待,然后发动车子,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周总,河南分公司是怎么一回事?”
我转过头看着周明建。
“这事儿你也知道?就你做的活动效果挺好的,让老板看到了外省的市场,所以才商量着开一个分公司。”
周明建目视前方,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外派的总监主管人选都确定了吗?”
我心中欣喜,感觉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我的第一次晋升机会,毕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公司看到了河南市场,看起来这个分公司主管的人选,只要没什么意外,我就能拿下了。
“到了,你下车吧,我先回公司,如果要请假的话,直接跟我联系,我给你批。”
周明建却没有回答我,将车停在医院门口,歪着头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了感谢,然后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年轻人,趁着年轻多享受生活,机会以后多的是。”
周明建临走之前,忽然又说了一句,不待我回话,发动车辆,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看着远去的老现代,有点不太明白老主管的意思,却也没有多想。
从医院出来,在一系列的X线,CT检查之后,我拿到了一个模轮两可的结果。
右臂疑似骨裂,骨骼没发生明显位移,只有一个疑似裂纹。
这个结果让我深深地怀疑,刚才检查的机器是不是完全没有开机,才给我整出来一个疑似的结果。
针对我的质疑,医院又提出让我进行磁共振检查或者CT三维重建,进一步明确检查。
这两种一看名字就感觉是冤种的检查,我当然拒绝了,毕竟检查不能报医保。
于是他们根据这个疑似的结果,给我开个几百块钱的药,又给我用夹板固定制动了右胳膊,并且要求我两个星期之后再来拆掉。
走出医院的时候,我才想起之前走出公司时候,周明建说的公司人事调动的事情。
一瞬间我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在经过郑重的考虑之后,我终于下了一个决心,跟周明建请三天的假期。
三天假期之后,自己拆掉夹板,正常上班。
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这是我三年里,第一次能晋升管理岗位的机会,我不能放任它流失。
刚出了医院,我就接到了林熙的电话。
我以为她是来道歉和问候的,却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
“杨光,你怎么把我弟打成这样子了,脸上这两道伤口,差一点就割到眼睛了。”
林熙虽然明显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能听到语气里的愤怒和惊魂未定。
那个伤口,是我用花盆碎片砸开的。
“那你弟都来我公司找我了,我就应该不还手只挨打?怎么,你弟是有外国血统,高人一等么?”
我对于她的话非常不满,我期待她的关心,却又因为期待而带来了失望。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想给你弟弟报仇么?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了,你林大小姐是有哪次打赢过我吗?”
我明白她这时候是在关心,可惜我的怨怼之心起来了,就无法心平气和。
哪怕我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我内心里终究习惯把她当做了最亲密的人,所以我习惯性地把最坏最脏的脾气留给了最亲密的人。
“你在哪?我去看看你。”
林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再问了一遍。
“没功夫见你,就这样吧,公司电话来了,先挂了。”
一小段时间的沉默终于让我冷静了下来,我压抑下心头的渴望,终于还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准备挂断了电话。
林向阳下手太狠,甚至我脸上还是有很大一块的淤青,右手打着绷带,我实在不想这狼狈的样子被林熙看到。
“杨光,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吧,就算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冷静一下,再见面的时候,也能多一些体面。”
我飞快地挂断了电话,坐在马路牙子上,艰难地点燃了一根烟。
一个穿行在人行道的外卖员骑着电动车,飞快地蹿过我身边,又一对情侣携手朝着公交站牌走过,男孩牵着女孩,脸上眉飞色舞,嘴里念叨着武汉最浪漫的公交车是520...
城市忙忙碌碌,我在这一瞬间却失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