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蒙方才一直站在后头跟着，陈集的话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心底正震惊着这位世子爷的魄力，等反应过来，陈集已经走出去好远一截，连背影几乎都看不见了。
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从方才在屋子里，世子爷说起他们吴家从前的那些事儿开始，吴蒙着汗就没停过。
那是多少年前的旧案了？如今再提吴家，又有谁能记得？那卷宗恐怕也只有世子爷会去翻了。
难怪公孙先生和师傅总说，世子爷是个极好的。
这世上，还记挂着吴家的，除了他，也只有世子爷了。
吴蒙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酸涨涨的，好似一动弹眼泪就快落下来一样。世子爷是好人，他惦记着吴家，自己就不能对世子爷的事儿坐视不理！
吴蒙打定了主意，抬眼觑着燕王跟道影子似地杵在那儿，便挪过步子去，小声唤了一句，“王爷？”
燕王垂着脑袋，慢慢地答应一声，“你说，我这几年是不是做错了？”
“王爷英明神武.......”吴蒙一通夸赞的话，在对上燕王那双满是苦笑的眼睛时戛然而止，话音在舌尖上滚了一圈儿，吴蒙干巴巴地道，“便是神仙也得有犯错的时候，知错就改，便是极难得的了。”
燕王苦笑着摇摇头，“太晚了些。”
他明白的太晚了些，如今，再想弥补，什么都晚了。
“您别这么说，世子爷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您看，今儿晚上他不照样来看您嘞？还给您剥了那么一碗螃蟹呢！哎呦，那几只螃蟹，世子爷自己都没舍得吃，都给您剥了，这份孝心上那就是极难得的！”吴蒙说得眉飞色舞，他素来知道燕王喜欢听什么话。
“明敕自来都孝顺。他母妃说得不错，这孩子，你对他一分好，他能回报你十分。”燕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里染上几分得意。
吴蒙见状，又赶紧把陈集夸了一通，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燕王听了，倒是比自己被人夸还更高兴些，瞧着心情瞬间好了大半似的。
吴蒙心下一松，可算是把这位爷哄好了。
“那孩子是哪哪儿都好。可就是，有时候太轴了些，认死理，他心底防备着二哥儿和三哥儿.......柳侧妃便也罢了，可老二老三，到底和他是嫡亲的兄弟，他，哎！”燕王高兴完了，又念起陈集的不足之处来。
吴蒙干笑两声，“您不必太担心，奴才瞧着世子爷是顶好的，只要二爷三爷不乱来，世子爷必定不会拿他们如何的。再说了，世子爷和您说那些，也没把话说死不是？就说这事儿，确实不好叫二爷三爷晓得，不然，到时候若是坏了事儿，那牵连可就大了去了！
世子爷筹谋这么久，必定是要小心再小心的。他这不是告诉您嘞？可见，在世子爷心底，您是极重要的其他人还得靠边儿站呢！”
这话深得燕王的心思，他听了，止不住地点着头，“你这脑子就是灵活！”
吴蒙脑袋上冷汗直流，嘴上却笑着道，“都是跟王爷您学的，见多了，看多了，这自然也就学会了！您这是当局者迷，奴才这是旁观者清！”
“嗯！这话不错！”燕王微微抬了抬下巴，腰杆都比方才挺直了不少，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咕着，“他这段日子也难，我得帮帮他。柳侧妃那边，让人送到去庄子上住几天，她不是一直念叨想去？这会儿正好，老二老三.......嗯，让扈坤带他们吧，就住到扈坤官舍里去，正好也学学功夫。”
吴蒙竖着耳朵听着，闻言赶紧小心的补充着，“要不，您陪侧妃娘娘一道去？不然怕是不好交代。侧妃娘娘那边也不会那么容易点头。”
“嗯，这也有道理，明天，不，一会儿你去和柳侧妃说一声，明儿一早我带她去庄子上散散心！”
吴蒙微微躬身，笑着答应了一句，又道，“二爷和三爷没怎么学过功夫，如今也不是年纪还小的时候，您这贸然叫他们跟着扈将军学身手，只怕，要适得其反。倒不如您把莫先生派去，正好教导二爷和三爷兵法之类？”
燕王蹙着眉，“他们俩学这些做什么？”
他虽疼爱老二老三，但却没想过让他们学太多东西，虽说都是他的儿子，可手指头还有长短，三个儿子里，他自认最偏疼陈集，如今又被陈集说了那么一番大道理，正是想痛改前非的时候，便更不情愿如此了。
莫先生是他手底下最得用的门客，当初公孙铸没归到陈集手下的时候，莫先生便是最聪明的一个。
让他去教导老二老三，回头明敕知道了，又要觉着自己偏心了。
吴蒙被燕王这话堵得噎了片刻，王爷从前可没想过世子爷的感受，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就在乎起来了？
但他脑子里到底转的快，也就一会儿功夫便缓过神来，赶紧道，“世子爷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您心底疼他，世子爷最明白了，您瞧今儿世子爷待您多好？那一碗螃蟹，哦呦，谁家的小爷有这样好的孝心？也就只有咱们世子爷了！他必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眼见着燕王有几分意动，吴蒙赶紧趁热打铁，“再者，您不也说了，二爷和三爷都是世子爷的手足，他们仨若是能拧成一股绳，那对世子爷，也是一大助力不是？莫先生为人聪明，您稍微提点一句，他想必就知道应该给二爷三爷讲什么了。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呐！”
这话是说在了燕王的心坎儿上，他这辈子，最尊崇的就是兄弟齐心几个字。
“嗯，倒是也行！那就让莫先生去吧，现在就去请他过来一趟，我和他交代一番。”
吴蒙赶紧应了，见燕王没什么交代，便叫了个小厮过来，打发他赶紧去前头请莫先生来。
折桂堂外，陈集上了抄手游廊，甩着胳膊往前走了一段，便瞧见李若俏生生的立在前头，他顿时眼睛一亮，颠颠跑过去，“你怎么过来了？一会儿要起风，可别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