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撇清关系的话,让贾固安脸上三分笑都消失殆尽,他狠狠盯了那大管事一眼,象征性拱了拱手,冷冷说道,“既如此,贾某便告辞了。”
王家今日的羞辱,他贾固安都记住了!
贾固安转身,愤愤拂袖离去,王家大管事脸色霎时冷下来,他端起贾固安用过的茶盏,一把砸在地上,扬声吩咐下人道,“收拾干净了,别叫不三不四的东西脏了老太爷的眼。”
这个贾固安,先头不把老太爷的话放在眼底,也不把王家放在眼底,如今出了事儿,倒是想起来求人了!他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眼瞧着不像是来求人,倒像是来命令人!
怪道老太爷一直不曾和他真正交心过,这样奸诈狡猾却又目光短浅之辈,真真是半点儿也靠不住。
王家大管事冷哼一声,转头叫人去请林生过来,“就说老太爷有事儿找他,请他快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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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固安出了王家正门,等自家马车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路,心底的怒气才慢慢散了几分,他抬手抹了把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王家大管事那通话,代表了王锡的意思,也是王家的态度。
上次刚刚事发的时候王家的门客林生说过类似的话,他没放在心头上,一个门客罢了,哪里值当他费心,当初对他客气几分,不过是想着借王家的手给小儿子清清路。
谁想到,王家是个心狠的,只把自家摘了出去,倒是把麟哥儿和贾家推到了台前!
那么大的人了,倒也做的出这等下作手段,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他虽厌恶王家,但也不得不承认,王家大管事那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在。眼下不管是民意还是圣上那头,贾家都不占优势,更何况,麟哥儿也确确实实被人拿住了把柄,贾家如今是站在悬崖边儿上,稍有差池,便是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王家大管事那句因小失大,到底什么是小?什么又是大?
贾固安沉下心来,强迫自己静静思索了一番。
麟哥儿确实是他的心头肉,可他,也不能为了麟哥儿真把自己搭进去。只有他活着,贾家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麟哥儿.......他一向是个孝顺的,想必,也能体谅自己这个阿爹的不容易。
贾固安的打算,贾麒这头暂且不知,这两天他也是早出晚归,除了跟着太子当差办事,剩下的时间,便和几个所谓的好友一起借酒消愁,吐一吐心底的不快。
酒上心头,连带着也掀起几分怒意,贾麒胆子也壮了,拍着桌把爹娘老子骂了一通,又把那不成器的累赘弟弟骂了一通。
他在家里是孝顺听话的老大,在外头又是老实巴交的贾家大爷,这些话,也就只有跟着这些好友吃多了酒才说得出口了。
贾麒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心口那点郁气倒是散了不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又抱着剩下的半壶酒颓自伤心起来。
他恨爹娘不公,恨弟弟太蠢,又恨太子是个虚名,没法儿帮他们家一把,更恨外人有眼无珠,不识他这块璞玉有多厉害.......
他身边坐了个富态十足的中年人,这人满身酒气,眼底却是一片清澈,半点儿醉意也无。
他趴在桌边,等贾麒伤心得差不多了,才一抬手,拍在贾麒肩头上,醉醺醺道,“贾兄弟,我懂你!你也是心太好,若换做是我,早就闹开了!什么爹娘家族,什么脸面,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前途要紧?
你那个弟弟,就是个大祸害!要我说,死了也就死了,多少还能给你们家扳回些名声,你听听外头那些不知内情的都怎么说你们?我看都是你那弟弟惹出来的!”
贾麒点头如捣蒜,这话算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早就这么认为了!
那中年人见状,声儿跟着越发往上扬了扬,“反正若换做是我家里出了那么个祸害,我早就跪到大理寺门口去,再嚷嚷两句,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反正爹娘偏心都偏到没边儿了,我总得替自己考虑!撕破脸就撕破脸,我要是像贾兄弟这样在东宫做詹事,前途无量,我可不怕家里头那些人!”
贾麒听着他这一通话,再听着最后两句吹嘘之言,一颗心顿时飘飘然不已,“张兄所言极是,我这人,就是心太软了些。总念着阿爹阿娘,哎!”
“可不是,这就是做人太老实了些,你看你弟弟,只顾自己一个,快活潇洒完了,什么事儿都不需操心。到头来还得让你帮着擦屁股!换做我我才不管,又不是三岁孩童,什么都得我帮着。再说,你家里头也是脑子不清醒,贾兄弟分明是前途无量,怎么就要拼上全家之力,去捞一个一事无成的?糊涂!”
贾麒连连点头,酒上心头,一张脸上满是亢奋,可不正是如此?
阿爹阿娘都是老糊涂!
那中年人揽着贾麒的肩头,絮絮叨叨给他说着若是换成自己,必定要跟牢里那个丢人现眼的划清关系,他做下的丑事儿,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让他那么做的!
这顿酒喝到最后,贾麒整个人已经晕晕叨叨的,可他满脑子都是中年人的那番话。
他眼下已经成家立业,总不能一直这样替小弟收拾烂摊子,那天他被阿爹阿娘各打了一巴掌之后,也算是看透了自己爹娘的心思,他们心底眼底只有小弟一个,若是自己再不好好为自己考虑一番,日后,他怕是真要把性命前途都赔进去。
贾麒浑浑噩噩思索了好半天,忽的坐直身子,他得闹一场!得让人知道,自己和贾麟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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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好容易病好了些,正靠坐在床头那儿由丫鬟喂药,刚吃了两口,贾固安便从外头进来。
马氏赶紧地把药碗推开,满眼激动地盯着贾固安,“怎么说?麟哥儿.......”
贾固安阴着脸,屏退左右,走到马氏跟前,手背在身后,低头对上马氏殷切的视线,贾固安略偏了偏头,沉声说道,“改日我会去见麟哥儿,你收拾些东西,我给他带去,再做一顿好的。”
贾固安闭了闭眼,似有些不忍心,那到底是他捧在手心疼了一辈子的小儿子,眼下突然放弃,他心底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