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脾气好，不和你争，真要争，多少古今问题能争呢。”万年先生抬手一摆，顺势掀了袍子坐到一边儿的竹椅上，翘起脚来晃了晃，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瞄着公孙铸，问道，
“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走？光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上回不是还有消息说，朝廷打算立太子了？”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公孙铸就着坐到池塘边上的大石头上，依旧打着太极糊弄着。
他与万年先生虽算得上是知己，可有些事儿，到底不能说的太多，这点，公孙铸一直记得清楚。
万年先生哼了哼，抬手摆了摆，“罢了罢了，我就知道你必定不说。问你也没用，反正，我这人，也没别的什么了，就这条老命还在，这脑子还算能用一用，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告诉我。”
“先生的信重，世子和公孙铸一直记在心底。”公孙铸朝他拱了拱手，这句话，说得倒是无比真诚。
若不是万年先生投诚，四九城那批人，也不会这么顺利被陈集收归麾下......说起来，公孙铸都觉着不可思议。
他当初提议让陈集把这四九城的三六九教之辈收归麾下时，可压根没想过，这事儿能如此顺当如此快速的实现。
倘若不是万年先生，这桩事儿，还得再绕上千百个弯子，凭四九城那些人一根筋的脑子，说不准，还得再闹出几出大事儿来，才会有所成效。
也因此，公孙铸对万年先生，一直格外敬重。
万年先生不吃这一套，又抬手挥了挥，“这些酸话我是最不爱听的了。与其说这个，倒不如多和我说说你们什么打算，什么想法，我可不想当个一问三不知的棒槌。”
公孙铸闻言，便笑起来，“你说得是，等世子那边下了决断，我必定第一个告诉你。”
“得，我就知道是这样。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话问的是后头跟着的小厮。
“回爷，戌时一刻了。”
“哦！”万年先生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叫那小厮出去备马，转头对公孙铸道，
“今儿个就到这里吧，晚上我还有事要办，你就不必送了，有什么，再叫人递消息给我。”
“什么大事儿，竟要你大晚上去办。”公孙铸送他往外去，笑着问了一句。
“有熟人从江宁来了，我去迎一迎。”万年先生随口答了一句，迈步出了庄子，上了马，又朝门口站着的公孙铸挥了挥手，“回吧！”
公孙铸答应了一声，脚步却是没动，看着万年先生打马走远了，往后退了两步，站到门后的阴影里，盯着天边刚挂上的几颗孤零零的星看了半晌，这才低下头，叫了个随从过来，
“跟上去看一看。”
那随从低声应了，立刻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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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怎么亮，陈集便换了身衣裳，把那块令牌揣进怀里，正要往外出去。
李若披了件外裳跟出来，跟上前去，替他理了理衣襟处的褶皱，“大早上的，用过早饭再出去吧？这会子，先生估摸着也还没起来。”
“先生是一惯起得比鸡还早，这会儿早该读了两页书了。”
陈集伸着胳膊，由着李若替他整理，“这事儿耽误不得，早饭就不吃了，我去一趟，下晌应该直接到军所去，这两日，郭永甫病了，我得去盯着些。”
照理，这令牌的事儿，他昨日晚上就该去找公孙铸商量了，只可惜他和无咎公子在官舍那边说话，一时忘了时辰，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等李若把牌子给他，再把这事儿来龙去脉交代清楚，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那会子再出城，难免引人注意，陈集只好捏着令牌揣着一肚子兴奋激动躺了几个时辰，这一整晚，他算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便是这样，他这精神劲儿倒是半点儿也不减，小半个时辰之前他便已经清醒得不行了，若不是想着时候太早，怕惊了李若，他那会子就该起身了。
这会儿他都恨不得直接插翅飞过去和公孙铸商量着令牌该如何处置，哪里还能静得下心来吃早饭。
李若见劝不动他，也没勉强，吩咐人去备马，顺带叫绿玉去前头看看，各处管事的婆子都来了没，若是来了的，先引到后头偏房里坐一坐，让他们且等一等。
“再叫乔德过来，在二门外候着，和世子爷一起走。”
这话交代完，李若又转过头对陈集道，
“你先别急，这件事儿，我知道的，也只是皮毛。大伯母为了不落人把柄，这一趟，没留什么信，只把相关的事儿告诉了乔德，我让他和你走一趟，有什么要问的，你们只管问他就是。”
“好。”陈集一口答应下来，顺着李若的话笑起来，“我怎么觉着，你今儿个格外温柔？”
“少耍贫嘴。”李若斜了他一眼，顺势拍拍他的心口，“去吧。晚上若不回来，记得叫人递信来说一声。”
“行！那我走了！”陈集说完，便也不耽搁，大步流星往外出去。
乔德在二门外和陈集请了安，随陈集一道拍马往芙蓉山庄而去。
两匹马往前直冲，踩着清晨刚起的半点光亮飞奔出了城门，不多时，就到了芙蓉山庄之外。
陈集下了马，青犊上前扣了门，里头一小厮开了条门缝往外一瞅，见是青犊，立刻将门大开，小跑着出来和陈集见礼。
陈集点头应了，提脚直奔里头，“先生可起身了？”
“起了，正在书房里写字儿呢。”
眼见着俩人一问一答走远了，乔德忙把马交给里头迎出来的小厮，抬脚急急跟上去。
芙蓉山庄依山而建，前头的住人的宅院倒是不大，只是后头连带着半座山头，从外头看，绵延无休，但真进了里头，从前头往里进，也不费多少功夫。
陈集很快就到了公孙先生落脚的‘清秋院’，一路直奔书房，正和刚得了小厮报信的公孙铸撞了个对面儿。
公孙铸扶了下幞头，“世子.......”
“进去说话！”陈集抬手推着公孙铸，把人推到里头去，还不忘回头吩咐后头的乔德，“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