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集吃了两口面,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着,才算是舒坦些,他夹了两只虾,一面剥壳一面与李若说着话。
早年燕王也还算脑子清醒,那会儿杨闽也没完全黑心,燕王对他不说知遇之恩,至少也算是帮扶了一把,不然,那两年战乱频繁,杨闽那会儿还只是个低阶的小官,一没依靠二没武力,哪儿能在一场场霍乱里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就这样,也没见他记着燕王府半分的好,心里头,指不定还要觉得是燕王府挡了他的路呢。
“不管是不是白搭,这一回,都不能叫他们伸手。有一就有二,眼下,朝廷的视线全在王荆身上,咱们好容易松泛下来,不该去蹚浑水。”李若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伸手推过去。
陈集挑挑眉,笑道,“我知道,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他们这趟,是白费心思。”
“我也是说说,正经的说说,总归,不能叫他们去沾这摊祸害,否则,最后还得咱们来收拾烂摊子。”李若拿筷子夹了小半碗的拌面,慢条斯理的吃了两口。
“是,我就是这么个意思。”陈集把剥好的虾仁放进李若手边的青瓷骨碟里,又从拿筷子夹了两只,继续剥着,“阿娘怎么说?没生气吧?”
“是生气了,但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回来的时候,阿娘还挺高兴的。”李若极不客气地享受着陈集的伺候,这炝拌河虾,是她最爱吃的。
“那就好。她能想通,也是好事儿。老头子年纪大了,便越发爱讲究什么兄友弟恭,耳根子又软,被人哄两句,就找不着北.......
有时候我都在想,老头子,当真和圣上是嫡亲的兄弟,这性子,不说十成十,也有个八九成的相似。”
“子不言父过,你这话,叫公孙先生听了去,必定要不高兴了。”
“我就说给你听,才不说给外人听呢。”陈集又剥了两只虾仁,放进青瓷骨碟里。
“我不要了,你只管吃你的。”李若拦了拦他,把最后的一口面吃完,又把碟子里的虾仁吃了,端茶漱了口,转了话音,问起陈集那位无咎公子的事儿来。
“说是和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若有点儿兴致勃勃,上辈子,她一次也没听过这位无咎公子的名头,可他能被万年先生这样敬重,又能和陈集这般投机,想来,便不可能是平凡之辈。
“是有那么几分滋味,主要是,他这人,蛮稀奇的。他说话不咬文嚼字,也不讲那些大道理,却又字字句句皆在理,难得的聪明人,合我的脾气。但和他最合拍的,却也不是我。”陈集拿帕子擦了手,他自己吃虾是不剥壳的。
“我们吃了两盅酒,后头张传去了,他和张传才叫一见如故,恨不得当场把我当关公拜了,义结金兰。”
李若噗嗤笑出声儿来,“关二爷听了你这话,晚上就得在你梦里横刀立马了。”
“关二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这些小事。”陈集虚虚朝半空拱了拱手。
李若笑了两声,往后靠在迎枕上,歪着头去瞧他,“你觉着,这无咎公子,是什么来头?”
“这江湖里,门派林立,各家有各家的本事,不好说谁家独大。
但其余门派,多是草莽之辈,万不会有他这样的当家人。只除了,流星白羽和余庆楼两派。”陈集吃了七分饱,放了筷子,端茶漱了口。
“这两派,传言都是正统出身,学的是正经的礼仪之道,一直延续至今,只做惩恶扬善、除宵小的事儿。两派都神秘,说是神龙不见首尾也不为过。
其中余庆楼最为神秘,有传言说,这一门派,是前朝那位的后代。到如今,我也没打听出什么关于他们的事儿。
之前先生与我提及此派,都是在可惜,说他们门派有前朝留下的机关术,若能到手,那大齐的兵力,将增强十倍不止。
就是可惜,无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这些机关术也没有什么书籍流传,到如今,只能从老一辈的嘴里听到一星半点儿。甚至,有传言说,余庆楼早就没人了。”
李若凝眉听得极为认真,这些,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另一派呢?”
“另一派,是流星白羽。”
李若反应极快,“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陈集颔首,李若笑起来,“这名字取的,这是打算,仗剑走天涯了?”
“这一派,虽取了个威风凛凛的名。但干的却不是打打杀杀的事儿。”陈集也挨过去,和李若一起歪在迎枕上,叫绿玉把团扇递过来,一下又一下给李若打着扇子。
“他们手里头,据说是有千金方,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当初幽州大乱,便有流星白羽的人出世,诊治伤病百姓。
老头子当初也想向朝廷给他们要个封赏,可后头没批下来,人家也不稀罕这份封赏,做了该做的事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后头这十来年过去,再没有消息。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以何为据点,只传说,他们是住在高山深处,男女老少皆有。已经从一个门派,发展成了一个小村子。又因他们门派里的人多姓华,因此,这一派,又被人称作华佗村。”
李若眼睛一亮,流星白羽她并不知道,可这华佗村,她却记得深刻!
上辈子,随陈集一道攻入上京的大军里,便有一位神医,都说他是华佗村出身,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她的魂灵飘在顾宅里头,没少从顾遂远那儿听到这人的消息。
燕王府攻入上京之前,朝廷这头,也不是没想别的法子,甚至还动了暗地里刺杀的心思,有一回,差点儿就成了,只是陈集这边请了这位神医及时出手,叫朝廷的计谋全都落了空.......也因此,顾遂远格外厌恶这位神医。
若不是这位神医出手,陈集能不能活到杀入上京,还得另说。
能叫顾遂远恨之入骨,足以见得,这人对朝廷来说,是个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