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垂下眼,一脸乖巧地听着燕王妃叫人把那半大小子拖下去赏了一顿板子,又提脚跟着燕王妃一道直奔外书房而去。
书房外头那檐廊底下,两个长随正坐在竹椅上嗑瓜子儿,猛地瞧见燕王妃和李若过来,俩人吓了一跳,着急忙慌站起来,扯了嗓子叫出声儿,
“王妃,夫人.......”
“王妃怎么过来了?王爷正在里头和三爷议事.......”另一个机灵些的,忙不迭拎着袍子蹬蹬蹬下了台阶,陪着一脸笑往燕王妃身前拦了拦。
“议事?议的什么事?也叫我听听,叫我也学学。”燕王妃不搭理他,提脚迎面就往前冲,没等她走到长随跟前,那人便已经连连往后退开了。
瞧着燕王妃上了台阶,李若才跟上去,不远不近地坠在燕王妃后头。
书房里,燕王匆匆推门出来,头一眼瞧见燕王妃,便殷勤地笑着道,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才刚从军中回来,想着时候不早,便也没叫人给你递话,刚我还说,一会儿和三哥儿说完话,就到你那儿去坐坐.......”
他一面说着,一面把视线往后挪了挪,扫了眼坠在后头,还在台阶下站着的李若。
李若垂着眼,屈膝给燕王见了礼。
这会子,是长辈们之间的事儿,她不好上前多话。
燕王妃往前一站,挡住了燕王的视线,抬手指了指外头,说道,
“坐什么?都叫个斥候在二门听着脚步了,难为你费心,这么怕,怎么还要回来说?干脆在外头开个雅间,商议好了,把事儿都办好了理清楚,一切稳妥了再回来就是。”
“瞧你这话,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说?我何曾打发人......”燕王一脸无奈苦笑,话才说了一半儿,陈贺便从屋里头出来,一头扎在燕王妃跟前,作揖躬身给燕王妃见了礼。
“请母妃的安。”
燕王妃抬着下巴,冷笑着扫了他一眼,“不敢当。”
燕王顿了顿,上前要去牵燕王妃的手,“既是来了,就先进去坐着说话,外头风大,仔细吹了头疼。”
燕王妃挣开他的手,上下扫了燕王和陈贺一眼,
“坐就不必坐了。你们商议的什么大事儿?也说出来,叫我也听听学学,让我看看,什么样的大事儿,还需得你叫个人盯着我的动向,生怕我来了,就坏了你们爷俩的好事儿不成?”
“你这可是没有的话!”燕王有些恼,可一对上燕王妃的脸,这股子恼怒,又不自觉散了去,这些年,他着实是对不住燕王妃,他心底清楚得很。
所以,他在她跟前,也一贯都摆不出脾气来。
燕王叹了口气,又去拉燕王妃的手,“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外头人多,叫人看了去,也不好。”
“什么好不好?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叫人看。你也不必和我说这些糊弄人的话,”
燕王妃白了燕王一眼,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唯唯诺诺,万事都想周全的?
这幅样子,真真是像极了上京城那位皇帝。
真不愧是兄弟俩,有些方面,还真是一点儿也改不掉。
“三哥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燕王妃越过燕王,直接招手叫了陈贺上前。
“阿笙.......”
“你让开。你既然说不清楚,我就亲自来问。省的绕弯子。”燕王妃抬手把燕王朝着边上一推,视线落到陈贺身上,“三哥儿,你来。”
陈贺不敢不应,低头上前,“方才我和父王正说这两日府上庄子里收成的事儿,前些年种下的果树,今年也都收得了.......”
“我不问你这个。”燕王妃抬手,“听说,你媳妇这两日,常往娘家去?”
陈贺顿了顿,苦笑道,“那毕竟是她的娘家,自古,子女不嫌家贫,更何况,岳母对她一向都照顾有加,她放心不下,所以才去照看几分。”
“有孝心,那是极好的事儿。”燕王妃扯了扯唇角,眼睛宛如刀子一般,一寸寸从陈贺身上扫过,“就是,白家和杨家如今,是个什么场面,人人都避之不及,你们两口子有孝心,往上凑,我不好说什么。只一样,别想扯了王府的大旗下场,去给谁做垫脚的。”
陈贺脸色咻然一红,燕王妃这话,和明晃晃地往他脸上扇巴掌没什么两样。
燕王皱起眉,伸手又去拦了拦燕王妃,“孩子也是一番好意,你若是不同意,咱们再商量就是,何苦这般说话,孩子年纪还小呢。”
“年纪小?都娶妻生子的人了,还与我说什么年纪小!从前明敕去上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合着三哥儿是年纪小,是你嫡亲的儿子,我的明敕就不是了?万事,只管推给我的明敕担着,你们父子母子的,倒是躲在后头享清闲!
这会子,还想去沾那些不该沾的事儿,惹了屎盆子想往家里头扣,真是好大的一张脸,一会儿叫厨上拿了你们俩的脸皮子去,看切一切,能不能凑出一大碟子来,也省的杀鸡宰牛,平白还添了一道肉菜!”
“你!”燕王气得满脸通红,偏又不好驳了燕王妃的话,只吐出这一个字儿来,便再没了下半句。
“我?我什么?你只说,你们父子俩,是不是谋划着要替杨家、替白家出面说情?是不是?”
燕王妃指着支支吾吾的燕王,又看向那两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拳的陈贺,眼神和刀子似的,半点儿也不饶人。
“哎,就提了一嘴,我也没应声。白家确实罪有应得,这是王刺史判下来的,我也犯不着和他对着来。就是杨家这头,这几日,多少也受了牵连,杨闽抱病多日,这样不大好......”
“好与不好,和你什么相干?你这么多的好亲戚?我怎么不认识?”
燕王妃冷笑着打断了燕王这番话,“你要搭把手,我管不着。给银子给东西,万事周全我都不耐烦多说你一句,就一样,不能以王府的名义掺和其中。
你不怕麻烦,我还怕呢!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杨家若是半点儿没参与白家的事儿,这会子,又怕什么?自有天道给他家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