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好一张伶俐的嘴儿,我可没说不叫王妃说话,什么一言堂,我提都没提过,世子夫人一张嘴,便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来,我可戴不上。”
白夫人对燕王妃尚且有些顾忌,可对李若,却是半点儿也不往眼里头去。
“夫人过奖,我不过是顺着夫人的话往后说罢了。”李若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白夫人这两句话,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从前在上京城里,各家那些说话间的弯弯绕绕她见得多了,别的不提,白夫人这一招,就连三嫂嫂高氏的一半儿都比不上。
再说得直白些,白夫人这一出哭闹,真是连顾遂远他娘刘夫人一半儿的精髓都没有。李若连刘夫人都能应对自如,更何况白夫人这种半瓶醋了。
白夫人被堵了话口子,一时接不上,李若又笑起来,话赶话地道,
“夫人今儿个到底是为何而来?若只是为了来论亲戚,您也该去云烟亭那边走走,若是为了请人帮忙,那您可来错地儿了,这是燕王府,又不是刺史府,您来这儿,也没用。您也说了,咱们都是女人家,哪有女人家插手外头事儿的道理?
就算阿娘贵为王妃,那也得按朝廷律法办事,白家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定论,还得看王刺史那边怎么判。您来找阿娘又能有什么法子?”
白夫人就一张嘴,身边儿还带了个尽帮倒忙的杨三奶奶,这会子,哪里能说得过李若和燕王妃两个,再被屋子里这一圈儿围着看热闹似的丫鬟婆子一笑,心底那口气霎时就泄了几分。
她只觉得燕王妃实在不近人情,又觉得这燕王府上下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那李氏一个小辈,居然对她指指点点,哪里有什么大户人家出身的样子!
她与燕王妃说话,这些丫鬟婆子不说避开,怎么反倒是还围着笑话起主子来了?
白夫人越想越恼,心里头不知把燕王妃和李若骂了多少个来回,又实在拉不下脸继续低服做小,干脆便收了眼泪,朝李若瞪了一眼,哗啦一下站起身来,板着脸朝燕王妃道,
“那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是我高攀不上王府。得罪了,王妃您见谅则个。”
说罢,便又拎着裙摆,气冲冲直往外走。
“母亲......母妃,不是,母亲她就是,太担心了。”杨三奶奶傻眼了,慌忙跟着站起来,两只手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母亲这是做什么!怎么说走就走,她可怎么是好?
这可真是害死她了!
燕王妃哪有功夫搭理杨三奶奶,只摆了摆手,“你快去送送,可别叫她摔在咱们府门口,回头再赖上我,这我可不认。”
杨三奶奶被说得满脸羞红,急急屈膝应了,这就拎着裙子一路追了出去。
燕王妃瞧着杨三奶奶跑了出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
“当我是个好欺负的?一个二个,竟都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来!”
“她们下回就不敢了。”李若亲自给燕王妃倒了一杯茶递上去,声音缓下来,“恐怕,她也没机会来第二次了?”
燕王妃端着茶抿了口,闻言,眼睛跟着亮了亮,一脸兴致勃勃地问李若道,
“怎么个说法?那白家,当真查出什么来了?”
“是有些事儿。”李若先应了一声,又看了燕王妃一眼,燕王妃会意,抬手屏退左右,就留了杜嬷嬷和绿玉贴身伺候着。
李若这才接了话音,把陈集查出来的白家做过的那些污糟事儿,挑拣了几件说给燕王妃听了听,末了又道,
“这些,明敕都打发人送到了王荆手上。他这人,最讲究一个清正廉明,又最见不得这些下作手段。”李若点了一句。
燕王妃听得高兴,两手合起来拍了拍,“这敢情好,幽州地界上有些人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两日了,早该收拾一番。早几年,阿爹还在的时候尚且还能压着王爷管一管,阿爹走了之后.......”
燕王妃说着,话音慢慢低下来,连带着脸上的笑意都跟着散了几分。
李若赶忙道,“明敕也说,早该收拾那些人一番了。这一回,算是杀鸡儆猴。反正证据之类的,都给王荆递过去了,这鸡怎么杀,还得看他那头。”
燕王妃垂下眼,片刻后,又笑起来,“明敕,当真是长大了,若是换做从前,这些事儿,他想不到要去查,查到了,也想不到要借他人之手去砍这一刀。他打小就心眼实诚,万事,只有经了自个儿的手才能安心。”
她说着陈集,语调里染上几分失落,“这些事,你若是不和我说,我也不能清楚。从前,也是我不好,没怎么照顾他。他不与我亲近,都是应该的。”
燕王妃这份悲伤春秋的情绪,时不时就要冒出来一回,李若早已经见怪不怪,这会子,只挑了几句好听的话哄了哄她。
好在燕王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就转了心情,又拉着李若的手,细细和她商量起怎么从白家手上撕下一块肉来,李若手头上那家织绣坊正好也是做布匹生意的,这会子,白家落了下来,织绣坊若是能抓得住机会,必定能狠狠从白家那儿撕下不少主顾来。
这种赚钱的好事儿,李若自是满心愿意,她与燕王妃从细微处商量起,直说了小半个时辰,到外头小丫头来禀,说是世子到院门外了,二人才意犹未尽的停了话音。
晚上陈集和李若陪着燕王妃在怡景殿用过饭,顺着假山后的小径一路慢慢往扶风榭走,这会儿天刚擦黑,天边隐约还能瞧见一丝昏黄的光,四个小丫鬟在前后都点了灯,不远不近地跟着。
陈集牵着李若的手,俩人一路走,一路低低说着话。
这两日,白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王荆那刺史府上车水马龙,多的是前去打探消息亦或者是替人求情的人,王荆全都见了,可递出来的话,却无一例外,只有一句:他是按朝廷律法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