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安大和尚笑了一声,算是应了必清这话。
李若忙摆了摆手,“这都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不算什么。”
“昨日之事不可追,李施主能放下过往,心存善念。日后,必定也会有大福报。”随安大和尚满脸慈眉善目的笑意,语调极慢。
李若怔了怔,心底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她总觉得,这位随安大师仿佛能一眼看透她的来历。
李若从随安这儿告辞出来,刚出了院子,必清便追了上来。
“四娘子,四娘子且慢!”必清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李若应声停下,回身望去,朝追过来的必清屈了屈膝,行了个福礼。
“四娘子客气。”必清侧了侧身,双手合十朝李若念了句佛号,“走走走,贫僧和四娘子一道下去,正巧去前殿转一转,看看热闹。”
李若瞥了必清一眼,热闹?又有什么热闹可看?
“四娘子明儿一早就走?”必清摇着蒲扇,他知道李若在打量他,不过,必清半点儿也没受影响,自己依旧乐不可支。
李若微微垂下眼,一面提脚随必清一道顺着青石板的小路往山下走,一面答道,“老祖宗交代,明儿先替她敬了香,添了香油钱,我大约,要在寺里用过斋饭才会回。”
“嗯,是该敬敬香。这回秋收,你们西府那边的几家米粮铺子,听说收上来的粮都没往年多了?”必清嘀咕完,不等李若答话,便又自顾自往下道,“今年各地多少都有些受灾,天灾人祸的,收成不如前些年,连朝廷那头都受了影响,你们做生意的收不上来粮,也能理解。”
必清说得淡然无比,李若却听得心惊肉跳,前儿个,她跟着老祖宗学着如何打理西府那头的铺子,也就是那会儿,她才从洪大掌柜和老祖宗口中知道了铺子里收不上新粮这回事儿。
洪大掌柜说了,铺子里收不上新粮的不止西府名下的铺子,上京城内的米粮铺子,尽数如此。老祖宗说,这事儿,是天灾也是人祸......这话,与必清此刻所言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便是老祖宗没提及朝廷,必清却说得毫不避讳。
这些事儿怎么想,都不该是必清一个和尚应该操心的,就算他知道,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别人面前点出来。今上最忌讳的事之一,便是和尚插手朝廷之事。
必清在自己跟前提这个,究竟意欲何为?
李若心底有些惶惶,嘴上没接必清这话,这会儿,她已经是心乱如麻,必清今儿和她说的话,每一句,似乎都别有深意。
没等李若想出个所以然来,身侧的必清便已经站住脚,回身,一把蒲扇拦在李若跟前,“今年流年不利,四娘子回去以后,叫贵府长辈收束着些,银钱乃身外之物,少些也就少些。”
李若张了张口,最后,也没吱声,只朝着必清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必清这回倒是不避不让,直直站着受了礼,把蒲扇收回来扇了两下,“得,就到这儿吧,贫僧到前头看热闹去,四娘子要忙着收拾东西就快去吧。”
说着,也不管李若作何回答,只管摇着那把烂蒲扇往山下走去。
李若被他甩在身后,在原地站了良久,直至金枝上前唤了一声,她才敛了思绪,垂眸道,“先回院子吧。”
金枝几个都被李若拘在院内,一整个下晌,李若身边伺候的人都没往外去,绿玉红袖领着茉莉和几个丫头婆子一道,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箱笼也抬到了外间屏风前头,就等明儿走的时候直接抬上车了。
晚饭是广渊送过来的斋饭,李若用过饭,没多会儿,白鹿便回来了。
她这两日一直都是在陈集和李若之间两头跑,有时候,一天还得跑个两三趟,回回过来,手头上都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回也不例外,李若瞧见白鹿手上抱着的那只装满珍珠的匣子,一时有些无语凝噎,“他到底哪里来这么多东西?!”
前儿个陈集才叫白鹿给她送了一匣子各色宝石过来,另外还有些西洋那边的小玩意儿,东西不多也不算贵重,顶多贵在一个精巧罢了。
眼下李若觑着白鹿手中那一匣子大小一般个头圆润的珍珠,只得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白鹿嘿了一声,答得认真极了,“这都是世子搜罗来的,世子爷说了,娘子帕子上爱缀珍珠,这一匣子,都是世子爷命人特意挑出来的,光泽大小都正正好,娘子拿去了,爱怎么缀就怎么缀,若是不够,往后世子爷再给您找。”
绿玉凑过去瞧了眼,“哟,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圆润。娘子,这可比咱们用的那些好多了。”
李若一时无奈,她帕子上也不光缀珍珠,什么小流苏串儿她都缀,无他,只是单纯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罢了。
“收下去吧。”李若朝绿玉吩咐完,又对白鹿道,“你和世子爷说一声,我这儿不缺这些东西。叫他不必费心再送了。”
给大伯母知道了,难免又是一通唠叨。
白鹿先应了一句,等绿玉把手中一匣子珍珠抱走,这便挨到李若身边儿去,低低问,“那娘子喜欢什么?缺什么?奴婢好告诉世子爷一声。娘子也知道,咱们世子爷从前,那身边都没有女人,这些东西,底下的人孝敬上来,放着也是放着,如今都堆得跟一座山似的了,娘子不用,也是白放着。”
李若听得好笑,“世子爷身边的红颜知己不知有多少,怎么会没地方用?”
“那都是逢场作戏,都是世子爷放出去的假消息!”白鹿四下看了一圈儿,又往李若耳边凑了凑,声音越发压低,
“世子爷早年是爱玩儿了些,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总觉得王爷对那几位庶出的小爷太宽厚了,世子爷心底不舒坦,就到外头找自在......不过,也就是那几年上这般,后头世子爷大了,也明白了王爷的良苦用心,就再没和那些姑娘有过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