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子说得极是。这点，我代六妹妹向四娘子道歉。”王荆脸上愧怍之意更深，“还请四娘子莫要见怪。”
“王四爷多礼了。”李若脸上笑意更淡，王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墨迹话多了？
“这是应该有的礼数，四娘子不怪六妹妹，这是四娘子大度。”
“嗯，我确实不怪六娘子，我与六娘子素来无仇无怨，上一回，六娘子想必是受了小人挑拨，才会冲上前与我发生龃龉。”李若说得不怎么客气。
王六娘子上回那般气冲冲奔自己过来，说白了，无非就是把王家前段日子那些遭遇怪在了李家头上，毕竟，当初是三哥哥参了王家一本，才把王家那些伺糗事闹大了。
王六娘子身处内宅，又是闺中千金，这些事儿，若不是有人在她耳边常提及，她又怎么会知道？
她又是王家嫡出，寻常人的挑拨，哪里能入了王六娘子的耳，说白了，这不就是王家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把这事儿怪在了李家头上，私下里没少与家中晚辈说李家的不是，这才叫王六娘子上了心，连带着也恨上了李家所有人。
这事儿，说到底还不都是他们王家自己惹出了祸端，却不肯认错，硬是要找个借口，把这祸端推到别人头上去。
王六娘子对自己那般敌视，还不都是他们王家人引导的。
王荆脸色变了。
“我不过是个内宅女眷，朝堂上的事儿，我不懂，王四爷不必费心从我这儿打听什么。至于六娘子那边，我从未怪罪过她，王四爷也不必觉得要赔礼之类的，咱们两家，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妙。”李若多说了两句。
照她来看，王荆与传闻中的潇洒不羁半点儿搭不上边，不仅搭不上，这位王四爷估摸着还是个小心眼的主。
不然，也不会特意堵到自己跟前来，说这一通似是而非的话了。
李若这番不客气的言论叫王荆一时有些怔愣，他盯着李若，没说话。
李若也不出声，垂下眼帘，朝他屈了屈膝，这便要带着金枝下山。
“四娘子且慢。”王荆往前两步，衣裳擦着那棵满枝的月桂，正好拦住李若的去路。
金枝急急上前挡在李若和王荆之间，李若抬眸迎上王荆的视线，暗恼道，“王四爷请自重！”
她一双杏眸似嗔非嗔，一张俏脸上因为恼怒，还夹带了几分粉晕，一眼望去，倒是比这满山的木芙蓉还引人注目些。
王荆不觉呆了片刻，李若见状，一把拉起金枝的手顺着青石板小路往山下跑去。
那状态，活像王荆是什么不要脸的登徒子一般。
“四爷......”王荆的小厮夜雨咽了咽口水，上前轻喊了王荆一声，“四爷，李四娘子走远了，咱们可要追过去？”
王荆恍然，想起李若方才满眼警惕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她这是，把他当贼防备呢？
“不必追了，今日是我唐突了，你去备份礼.....”王荆摇了摇羽扇，顿了片刻，又接着道，“算了，今日之事，只当没发生过，不必与祖父提及。”
夜雨应了一句，一脸欲言又止，跟着王荆一路上了山，走出老远，他的视线还时不时落在王荆身上。
王荆没回头，拿羽扇往后，敲了敲夜雨的脑袋，“想问什么只管问便是了。”
夜雨摸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四爷，您不是说，没必要之事，不用做吗？您今儿怎么会想到找那位李四娘子说话？”
在他心里，和那位李家四娘子说那一通话，与浪费时间无异。这就是十足的、没必要的事儿。
他们家四爷何曾干过这种没好处的事儿！
夜雨越想越不明白，四爷在寺里住了这么几天，从来没到后山上转过，今儿怎么突然间就起了兴致，说是想来转一圈，又好巧不巧的与那位李四娘子碰上面了......
“这也不算不必要之事。”王荆摇着羽扇，笑意清浅，“方才，李四娘子的话你也听着了，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雨拧着眉想了想，“那位李四娘子，长得是挺好，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别的......就是嘴巴太厉害了些，她说那些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这倒是正常，我们家和李家，向来不和。”王荆满不在乎，他和李峥每回见面，明里暗里都得互相刺上对方几句。
李峥那厮，自幼时起就是个嘴巴极厉害的，当初，他们在白鹭书院念书，李峥凭一张嘴不知说哭了多少人，连书院里的先生都没少挨他乱批。
今儿这番话，若换做是李峥来讲，王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稀罕。
可换成了李若......这事儿，倒是有些意思了。
这个李若，从前不都说，她是个逆来顺受，内向敏感的？今儿他瞧着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不，也不是从今儿开始的，上回金明池文会上，李若不就四两拨千斤，直接绝了六妹妹挑衅的念头吗？
这样的李若，和顾遂远口中那个爱顾遂远爱到了骨子里、卑微又讨好的人，当真是同一个人吗？
王荆停下脚步，又拿羽扇敲了敲夜雨的脑袋，“回去后，让人查查当初李若是怎么看上顾遂远的。”
夜雨捂着脑门儿应了一声，“四爷，这事儿要瞒着府里吗？”
王荆略一思索，摇头道，“不必。”
祖父虽说看重顾遂远，但这份看重，到底掺杂了多少水分，王荆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没有圣上的青睐，姓顾的哪里有资格踏进王家的门槛。这样一个随时可被替代的人，王荆从不放在眼底。
今儿大约不是什么好日子，李若白日里在后山一连见了两位不大想见的人，晚上用过晚饭，她这屋里又迎来了今儿个第三个她不想见的人。
王荆白日里那番试探，叫李若有些心神不宁，一回来，她便打发金枝往李家跑了一趟，把王荆的动向说给赵夫人听。
天色黑下来，绿玉红袖伺候李若盥洗更衣完，她揣着满腹思绪在窗边小榻上坐下，人一转过身，便被窗外站着的陈集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