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李若起身,站在原地朝他屈了屈膝。
“你这丫头好像很不欢迎我。”陈集负手走到她身边,他个儿高,一眼望过去,也有些居高临下之感。
李若侧了侧身,避开了陈集的视线,“世子爷说笑了。白鹿说,您有要事要和我说?”
“嗯。是有要事要说。”陈集随意挑了把离李若最近的椅子坐下,一脚踩在脚凳上,一手支着下巴,凤眸迷离地望向李若,“嫁妆的事儿,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疑问的语气,但这句话与其说是在问李若,倒不如说是在试探。
李若抬起眼,慢慢扫了眼跟前坐没坐相的陈集,不答反问道,“世子爷觉得呢?”
“我觉得~是!”陈集拉长了声音,脸上多了几分痞笑,“不过,你倒是蛮出乎我意料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受气包,没想到,也会反咬一口。”
他入上京之前也从暗探那边得知过不少关于李若的消息,对于这个父亲从前至交好友留下的独女,陈集一贯觉得这就是个没脑子、极其好骗的小丫头罢了。
没成想,她倒是挺让人出乎意料的。
陈集抻了个懒腰,又道,“这样也好,不枉小爷我费心帮你一次。”
倘若李若真是个逆来顺受、见好就收的性子,他也不会特意来见她这一面了。
这个世界上,但凡是循规蹈矩、逆来顺受之人,向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不懂得争取,这种人也不值当自己费心。
李若垂眸,从金枝那儿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世子爷特意过来一趟,总不会就为了夸我一句?”
“嗯,那自然不是单单为了这个。不过,夸你也是小爷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之一。”陈集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眼见李若不接话,他只好耸了耸肩,又道,“你让人报官,是当真打算和顾家人对簿公堂?”
他不是傻子,头一眼,他就看破了李若这一招的实际。
这就是出空城计。
李若的那些嫁妆早被她调包运出顾府了,如今那些不过是留下掩人耳目的东西,只有顾家那几个蠢货才会这么直愣愣地往坑里跳。
李若捏紧茶盏,轻轻摇了摇头,她从不打算闹到公堂里去,这回这一招,也不过是打算在外人面前揭开顾家人那层虚伪的皮罢了。
陈集指尖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你不打算对簿公堂,那打算如何?”
“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教训罢了。顺带再拿回我被扣下的那些嫁妆。至于京兆府那头,世子爷不必担心。
照顾家人的性子,她们压根等不到所谓的三日后,顶多明儿下晌,她们就该求到我跟前来了。”李若轻声答了话,这种事真要闹到公堂里去,她少不得也要背一个刻薄名声。
她要的只是刘夫人和顾明月的那层皮面,可从没打算把自己的名声给贴进去。
“你倒是把顾家算得清楚。”陈集笑了笑,凤眸慢慢眯起来,盯着李若道,“那郑京兆这头,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儿放在聪明人眼底,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一桩案子。郑京兆回了衙门,略一思忖,也明白过来了其中关键。
到底也是为官几十载的人了,被个小娘子耍得团团转,郑京兆心底怎么能不计较?
他虽不会往外头去说,但免不了在心底记李若一笔。
郑京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又岂会真是什么无名之辈?他记的这一笔,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把李若给绊死。
李若一顿,紧跟着面色泛起青白,陈集说得这些,她没考虑过。
上辈子,她能接触到的人也就是顾府中的那些人,她知道的,也都是些内宅算计的手段。这回下套设计刘夫人和顾明月,也都是凭着直觉办事儿。
但她却忽略了郑京兆这头!
李若懊悔不已,她真是糊涂了,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把顾家那层虚伪的皮扒下来,却全然忘了别的。
“我......”李若双手捏紧手中的茶盏,她咬了咬下唇,脑子里灵光乍现,“所以世子爷特意跑一趟,是为了帮我?您有什么条件?”
李若狐疑地看着陈集,她想不出来自己还有什么值当陈集交易的价值。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陈集懒懒地勾了勾手指头,示意李若凑过去。
李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依言微微贴近陈集。
“我要你替我,给李阁老传话。”
陈集声音很轻,听在李若耳中,却叫她心如擂鼓。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自然也知道,这会儿圣上已经对李家起了怀疑之心,大伯虽然入了内阁,但却一直被排挤,整个李家都游荡于权利边缘之外,只不过是外表看起来鲜花着锦罢了。
可百年积善之家,绝非一朝能够击倒的。上辈子,直到自己回来之前,李家也还在,不过就是比不得从前那般光鲜罢了。
也就是说,上辈子李家和燕王府并不存在任何勾结,否则,照着皇帝的疑心和手段,早该查出来了,李家也不会一直屹立不倒。
可这会儿,陈集居然叫自己替他给大伯传话!
李若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陈集要递给大伯的话,不会是几时喝茶小聚之类的事儿。他们要传的话,必定是关乎朝堂大事、甚至是关乎那个位置的......
这是拿整个李家在赌!
虽然她回来之前也看见了陈集一举攻到上京的场景,可那算起来都是十来年以后的事儿了!而一个家族的覆灭,往往就在顷刻之间。
她不敢,也不能以整个李家的性命来站队。
李若面色由白转青,“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请世子爷另请高明......”
陈集竖起一根指头挡住李若接下来的话,“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这儿有封信,你可以先拿给李阁老瞧瞧,若是他点了头,往后,你再替我们传消息。
若是他不同意,那我只当没和你提过这一茬。但你放心,不管他同不同意,郑京兆那头,我自会替你处置妥当。”
他的指尖贴在李若的唇瓣上,泛着的凉意叫李若愣了愣,罪魁祸首本人却是眉梢轻挑,旋即低低笑出声来,他勾着唇角,像三月枝头的俏花瓣,招摇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