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宽家的把信儿递出来，李若略思忖片刻，便招手叫了绿玉过来，“你让你弟弟安排两个人，往杜家人耳朵里传几句话，就说，杜澜儿快被扶正了，她手上的银子又多了。”
绿玉屈膝应了，又问道，“珠帘胡同那头的人可还要继续盯着？”
这几日那头都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传过来，该得的消息，李若也得的差不多了，她轻轻摇头，“把人撤了吧，”随后道，“再就是西府老祖宗那位娘家侄子，也得盯紧些，那人是个厉害的，记得别暴露了。”
“哎。”绿玉应了一句，李若叫金枝开了匣子，又给她拿了十两银子办事儿用，这才打发她出去。
月挂柳梢头，相国寺某处小院内灯火依旧，李若坐在窗前，正专心地瞧着绿玉弟弟送过来的关于西府老祖宗那位娘家侄子的消息。
金枝坐屋外檐廊下的绣凳上，手上捏着一只绣绷慢慢绣着，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白鹿从回廊那头进来，正巧和金枝对上视线。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金枝放了手上的绣绷，起身迎过去，低低问了句。
白鹿垫着脚往门后扫了眼，“李娘子歇下了？”
“歇下了。”金枝嘴快非常地接话道，这个白鹿是那位世子爷派来的，平常没什么事儿也不见她出来，这会儿大晚上的，她突然过来了，大约是那位一向不把规矩放在眼底的世子爷又有什么事儿了。
金枝下意识不想让白鹿进去见李若，大奶奶和燕王世子到底男女有别，白日里还好些，这大半夜的两个人凑在一块儿，若是被谁撞见了，大奶奶可怎么办？
她揪住白鹿的衣袖把人往外带了带，声音越发往下落了几分，“早前不就和你说过了，不兴叫什么李娘子。叫人听去了又要指指点点......今儿也晚了，你有什么事儿，明天一早再来吧。”
“有人的时候我又不出来，就私底下那么喊。再说了，我看李娘子更喜欢李娘子三个字，倒是不怎么喜欢你们喊她大奶奶呢。”白鹿嘻嘻笑着道。
金枝一愣，大奶奶，不喜欢她们管她叫大奶奶吗？
“你呀，哪哪儿都好，有时候就是太守规矩，这点不大好。”白鹿一面说，一面笑嘻嘻地绕过金枝，探身往里看过去。
金枝缓过神来，急急去抓她的胳膊，“别，这会儿太晚了，大奶奶该歇下了......”
二人虽然压着声，但李若却还是听到了些许声音，她搁下手上的消息，扬声道，“是白鹿来了吗？世子爷那头有什么事儿？你进来说。”
“李娘子是我！”白鹿也跟着扬声应了一句，随后朝金枝一挑眉，便推开门进了里间。
金枝望着她欢快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拎起一边裙摆跟着进了里间。
李若歪在窗前的小榻上，笑着招呼白鹿近前去说话。
“是有关顾家那头的事儿，世子爷想和您见面谈一谈。”白鹿依言坐在她脚边的矮凳上，讨好地笑了笑，“左右现在也还不到歇息的时候，李娘子您.....”
金枝跟过来，闻言忍不住插话，“大奶奶，这会儿天都黑了......”
那位世子爷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一点儿也没顾虑到大奶奶这头！
李若没说话，但脸上的神色却比方才多了几分凝重。照理，她和陈集的交易已经算告一段落了，剩下和离的事儿，怎么也得等到顾遂远从湖州回来以后再商议才是。
陈集怎么又突然找了过来？
李若拿不准他究竟要做什么，她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更何况，金枝说得也不错，这么晚了，她和陈集私下碰面，到底也不好。
白鹿见状，急忙道，“李娘子，世子爷要和您说得都是要紧事，请您务必和世子爷见一面。况且，我就在不远处守着，绝对不会让娘子您陷入危险。”
“说的轻巧，你是燕王世子的人，自然事事向着他说话。”金枝有点儿心烦意乱，那位世子爷自己发疯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带上她们大奶奶！
白鹿没搭理金枝，这丫头就是个一根筋，她心底认定了世子爷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就算说再多，这丫头也不会听，还不如劝劝李若，她瞧着这位李娘子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李娘子，咱们世子爷最近刚入职京兆府，也忙得很，倘若不是十分要紧，世子爷也不会特意往相国寺跑这一趟了。明儿一早他还得上朝呢，您就见他一面吧......”
金枝见李若不吭声，立时动手去拉白鹿，“行了，你就别说了，有什么要紧事，一封信不能解决？非要冒着险见面？这儿可不是顾府！”
“哎，李娘子，您就见世子爷一面吧！真是要紧之事，真的！”白鹿抓住小榻的一只脚，哎呦哎呦地直劝道，“就一面！我们世子爷一向敬重李娘子，这会儿他人都在外头了，却还是叫我先来和李娘子讨个示下，不然真要凭世子爷的功夫，这一间屋子，哪里挡得住他了。”
这倒是实话，照那位的性子，他要是真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自己还当真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李若沉吟片刻，挥手让金枝松开白鹿，“你去告诉世子爷，就在这屋里说话，你和金枝守在边上，一盏茶的功夫，说完就走。”
“哎！”白鹿站直了身子，脆生生应了一句，随即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传话去了。
“大奶奶......”金枝满脸担忧地看着李若。
“没事，世子爷不是乱来的人。”李若拍拍她的手，轻声道，“你去搬了红泥炉子进来，就在这儿煮茶。”
金枝咬了咬下唇，轻声应下。
陈集一脚踏进里间，隔着那层蒸腾而上的雾气，莫名觉察到了一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他挑眉，循着视线方向望过去，只见金枝捏着把蒲扇坐在红泥炉子一侧的矮凳上，见他看过去，便立时垂头起身，朝他屈膝见礼。
看着倒是规矩齐全，只是，看她那模样倒是不怎么欢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