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立刻传来脚步声,很快就有一群蒙面黑衣人冲进房中,齐刷刷亮出剑刃对准君黎。
庞海走过去关上了门,偌大的房间此刻被挤得满满当当,大约有二十多人。
离最近的剑刃几乎碰到了君黎的肩膀。
“你想做什么?”君黎看向庞海。
庞海背着手,露出笑容,与平时憨厚的笑容完全不同。
他的笑里有一种压抑许久终于翻身为主的得意和放肆。
“阿黎啊,你叫我一声表舅,其实我也很想把你当亲侄女疼爱。虽然你脾性不好,但总归是皇家人,朝廷那边有什么好事总归也不会忘记了你,有你这么一个英烈之后,避风城的确得了很多好处,且这些好处首先都得从我手里过一遍,你就是我的聚宝盆啊。”
庞海两只捏着君黎面前的剑刃,轻轻挪开,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会,啧啧摇头,“可惜啊,你这聚宝盆太难伺候,得哄着供着,我要做什么还得藏着掖着生怕你发现。
这些年你在避风城,虽然看着不管事,却喜欢到处乱跑,那些平民知道你是郡主,有什么事都爱跟你讲,这让我很苦恼,许多年都过得战战兢兢。”
君黎感觉自己呼吸有点不畅:“你什么意思?”
庞海背着手在房间里缓缓的走,最后走到书桌后坐下,双腿搭在桌面。
他满脸嘲讽的看着君黎,“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又想让你活,但又不想让你活得太自由,你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着。
一开始我都给你想好了,十四岁的小丫头,回避风城嫁个人,生个孩子永归后宅,总之是活着,至于怎么活那就是我说了算,可偏偏君镜要坏我的事!”
提到这个,庞海似乎很生气,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君黎。
君黎又累又饿,没反应过来,生生受了这一砸。
大红的衣服上沾了大片墨汁,手臂的剧痛让她清醒的将庞海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你来避风城的前半月,当时的皇上,呵,还是个皇子!他还只是个皇子,与我谈条件,我不就是让他每个月都给我从皇城送几个漂亮女人过来,他不肯就算了,竟然敢威胁我!
每天晚上!每天晚上半夜我都会被吓醒,一醒来就有一把剑抵住我的脖子。”
庞海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大,神情十分狰狞,“阿黎,你不知道吧?大半夜啊,你睡得正好的时候,一把冰凉的剑刃就压在你的脖子上,一个看不清表情的人就立在你的床头看着你,静静的等你醒,不止如此……他!他!你可知他是怎么折磨我的?!”
庞海大口喘着气,好半天突然笑了,“他要我照顾你,要我不可干涉你,供着你,做不好就死,做得好他会给我好处,谁要他的好处?!
避风城整个城足够让我称王称霸,谁要他的好处!这么多年,我每每还是会在梦里惊醒,我恨君镜!我恨他!我每时每刻都在诅咒他死!哈哈,现在好了,他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我也终于不用忍你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表舅不会杀你,杀了你麻烦太多,你就乖乖的在避风城养病,表舅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好夫君,你正好给你高尚的君家留个血脉。”
庞海大笑,好似疯魔了一般,“城南铁匠家的儿子,你可还记得?你不是爱跟他玩?就他吧,虽然是个傻子,但毕竟与你有旧。”
君黎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掉下来被她抬手擦掉,“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皇兄在暗中保护我。”
庞海不屑道:“不让你以为我凭什么哄着你?就凭你我之间那不知多远的亲缘关系?嗤,阿黎,你母亲姓黎,你自己想想,如今避风城你的兄弟姐妹们,有姓黎的吗?早死光了!你母亲当初不知廉耻偷偷与男人成亲生下你,要不是嫁的是王爷,我们早把她浸猪笼了!”
君黎带着哭腔大喊,“可她为你们带来的荣耀!她让你们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庞海声音更大,“所以她回来时我们才愿意跟她多说两句话,已经仁至义尽了!”
君黎捂住脸失声痛哭。
难怪,难怪父王虽要了这一处封地,却很少回来。
只母妃每次说避风城是她的家时,父王都会说现在那个家你做主了。
“母妃……皇兄呜呜呜……”君黎肩头颤动,眼泪从指缝中滑落。
那时,她来封地时正是皇兄被打压最狠之时,霓妃娘娘没了,太学院去不了了,皇兄一个人在皇宫里面对豺狼虎豹,竟还腾出手来给她造了一方安稳地。
他登基时她还赌气不去。
如果,如果不是她觉得小月子还不错而留在皇城,她现在还是不会理皇兄。
“呜呜呜……”君黎哭得停不下来,眼泪擦了又流。
庞海哈哈大笑,“行了,慢慢哭吧,送郡主去休息,绑起来。”
四周的蒙面人立刻上前,正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嗖嗖的破风声,一根根短箭从大开的窗户射入,很快就倒下五六个人。
伤口流出的血泛着黑色。
“短箭有毒,避!”蒙面人中有人下令。
众人立刻面朝那边大开的窗户,背靠另一侧。
谁知大开的窗户空荡无人,背后的一侧突然出现短箭发射的声音,带毒的箭穿过窗户射中几人后背。
众人转身防备身后时,另一侧又嗖嗖射来几箭。
一时间,屋内躺了一半。
蒙面人意识到不对,迅速离开窗户可以攻击到的范围。
蒙面人的首领意识到有人在救君黎,第一时间想抓她做人质,君黎却早就躲到了幕帘后,蒙面人一时半会没找到她人。
就在蒙面人准备搜查时,两道身影从两侧窗户翻入,刚一落地就拔剑刺来。
屋内顿时展开乱斗,刀剑叮当声与桌椅倒地的声音刺耳无比。
庞海吓得大喊:“来人!来人!有刺客!来人!”
喊了半天也没人来,庞海额头青筋暴起,怒吼:“都他娘的死绝了吗?快来人!你们断子绝孙了听不到吗?来人!”
他嘶吼半天,喊到嗓子嘶哑也没人再来。
君黎已经稳住情绪,看清楚进来的两人是沉暮和高歌,来不及惊讶,一路避开打斗的人,来到庞海面前。
庞海想跑,被她一脚踹回书桌后。
庞海矮胖的身躯撞在椅子上,疼得他哎哟连天,嘴里骂的难听至极,“狗娘养的臭婊子!敢打老子,老子干死……啊!”
君黎抓起椅子,狠狠砸在庞海脑袋上,他的脑袋立刻开了个口子,鲜血不要钱一样往外流。
书桌后面是书架,庞海被君黎堵在书桌与书架中间,君黎拎着红木椅子被一下一下的砸庞海,庞海满头满脸的血。
直到椅子四分五裂,她便抬脚踹,结结实实的踹在庞海肩膀、肚子、脸、小腹,庞海全身都被君黎踹了一遍,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般,疼得他两眼翻白。
君黎一边踹一边哭,根本看不到庞海的反应,最后抓起书桌上的古玩笔架尽数砸过去。
一直到沉暮冲过来抓住她,“好了郡主,他快死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沉暮紧紧抓住君黎的胳膊,扔了沾满鲜血的剑,抬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君黎的后背,“我都听到了,他们欺负王妃,他该死,让我来,你不要动手,我来。皇上不会有事,他没本事害死皇上,他胡说的,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还可以再见到皇上,皇上不会怪你,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这里,小月公公派了高统领来,他很担心你,没事了没事了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这里没外人……”
沉暮一遍遍的低声安抚,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看着君黎的表情改变话语,看着君黎从愤怒仇恨到愧疚伤心,最后扭头扑进他怀里。
“沉暮呜呜呜……我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