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娇现在身上满打满算,只有五千块钱了,让她吃下郑海先前说的三百匹布也不可能。
一匹布三十三米,一米府绸市场价是三块九,三尺布票。
郑海给他们三块八一米,省下三尺布票,拿回去稳赚。
可三百匹是一万米,成本拿货就要三万八千块钱,这个投资在之前,绝对是一分也省不下来。
那她就算去了泸城,五千块钱最多也就能拿四十匹布,一千三百二十米。
一米赚四毛,倒腾一回也就赚五百二十八块钱,这个利润和在花桥拿的货比起来,低的太多。
但她这一次赌的不是这个。
“美娇,你先前也算过了,就算咱们能吃下郑厂长的全部货,也才赚四千块钱,那时候咱们承担只是卖货的风险,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万一去拿货再被牵连抓了,是会被判刑的呀。”
杨美娇点头,“盼弟,这两次走货,你发现什么门道没有?”
陈盼弟摇头,这两次走货都有卖货老板找认识人,拿了假发票给对方,然后货就被发走了。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担心的事情我也想过。不过我还是想见一见这位落难的郑场长,我答应你,若有风险我肯定不会做的。”
陈盼弟发现,美娇看着娇弱,这胆子比一般人大太多了,直到坐上火车了,她还在担心。
“美娇,冒这样大风险真的值得吗?你现在也不缺钱了,育苇场每个月都会给你分红,咱们拿的货也能让你赚一大笔,为什么执念去见他,他已经不是厂长了呀。”
一个犯了大错被开队的厂长,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真的有必要千里迢迢过去吗?
“我没那么激进,只是不想错失机会,如果我们趁现在就攒够了本钱,将来开公司的底气也足,不是吗?”
在杨美娇看来,郑海不过只是没了铁饭碗而已。一个能混成纺织业大佬的人,他肯定留了后手。
泸城第二国棉厂很容易找,现在全国都还没有商品房一说,住房都是单位分配,找到国棉厂就很容易找到家属区。
两人走近都不用打听,就看到一处家属楼下被清理出来的家具和衣物。
一名妇女垂着头默默在收拾东西,旁边全是对她的指指点点。
“平时就看她左一件新衣服右一件新衣服的买,今天烫头明天吃肉的,原来都是剥削咱们的钱换来的。”
“郑海一连五年评为先进,平时比谁都激进,搞了半天竟然是咱们厂第一大蛀虫,也不知道吴主任每次偷货给他多少好处。”
“肯定少不了,你看他们家,电视机、录音机全都有,就连摇脑袋的电风扇都两台。”
“不行,他家的东西都是贪公家款买来的,那就有我的一份,我得拿一台家去。”
胆大的妇女根本不管那是别人的私有财产,扛起一台电风扇就跑。
有第一个人拿东西,就会有第二个人拿东西,大家有样学样,原本堆放在楼道下面的家具瞬间被搬空,后来的人见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
跟贼不走空完全一样,根本不管人家女主人还在那。
郑海一身疲惫从外面回来,头发乱成鸡窝,下巴处长着青黑的胡茬。
“你怎么站这发呆,咱们家东西呢?”郑海去拉女人的手,原本木然的女人忽然有了把应,反手甩开。
“郑海,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离婚吧,没有家了,我也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了。”
女人留下一句话,拎起仅保留下来的一包私人衣物,转身走的没有半点犹豫。
陈盼弟看得一阵唏嘘,“天啊,这也太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