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深秋来临时,加恩的病终于好了,可心听说叔叔给寺庙捐赠了7尊石佛,供了几十万的功德,加恩的爷爷奶奶又请了几十位法师诵经,才终于让加恩退下了高烧。
可心本不信神佛,但加恩这一次生病,让她有了深深的无力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无法掌控,无法医治的疾病,不能修复的关系,随风摇曳的命运。钱好像能解决很多问题,但也带来了很多问题,看似富裕的生活,中间却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无法用物质填补。
星期六,可心一个人来到了寺庙。古城有很多寺庙,三面环山一面是海,大大小小的寺庙就建造在不同方向的山上,有的在山头,有的在山间。
可心没有去那些盛名在外的大寺,她想寻一处清净,甚至一处荒凉,只有安静才能帮她想清楚一些事情,而熙熙攘攘的人群,旺盛不息的香火,只能让她的心绪更加混乱。
她想不通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妈妈的将来,她会作何选择。那次无意中听到关于“外遇”的争吵之后,可心特别关注着妈妈的情绪,但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细致地照顾妹妹,安排着家里的大事小情。
可是这种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那个阿姨怀孕了,过不多久孩子就会出生,那是一个生命,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像不存在一样。叔叔会做怎样的决定,妈妈又会如何应对。她知道那一定是个不好的结果,只是不确定会有多坏。
第二件事是她怎么面对和弟弟妹妹的分离。自从加恩生病后,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留给他们姐弟朝夕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她一直觉得可以陪着加恩一起长大,但这种感觉在她失眠的那天夜里开始,就已荡然无存。
萌萌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刚出生的玩具娃娃般大小的婴孩,到现在已经能穿戴整齐,跑跑跳跳地去幼儿园,完整地说出很多句子,她的成长给全家带来了太多惊喜。妹妹仿佛让她看见了自己小时候是如何的可爱稚嫩,无忧无虑,自己缺失的一部分也被治愈了。
她想起叔叔捐赠的功德,还有什么比让一个孩子在健全的家庭里平安长大更大的功德么,她不明白。
如果大人们能看到孩子们的世界,就会发现孩子的需求很简单,不是精心规划的什么宏伟蓝图,不过是一个拥抱,一句关怀,和一些陪伴,就已足够。
可心坐公交来到了古城最北面的全息山,山下有一个红宝池,据说求姻缘特别灵,很多情侣在池边投硬币,在池边的香樟树上挂许愿符,可能由于这池水太有名气了,山上的寺庙反而人迹寥寥。
可心沿着长满苔藓的湿滑台阶爬上了山,寺庙里非常安静,院子里不见僧人打扫,佛堂内也无人诵经。可心给佛像磕了三个头,本想再上炷香,但并没有看见买香火的地方。寺庙很小,她四处转了转,除了一方小院,几棵古树,便没有别的光景。
她走出寺庙,想沿着台阶散散心,刚走到下坡的拐角处,就听到身后传来钟鸣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站在身后。
“小姑娘一个人来上香?”
“嗯,叔叔,我没找到买香火的地方,只是拜了拜。”
“哦,这里要自己带着香来。”
可心看着这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左右,额头上的皱纹很深,皮肤黝黑粗糙,眉眼间看着不太与人亲近。可心不准备和他多说什么,只想快点下山。
“小姑娘,我送你几句话吧。”
可心停住脚步,回过头去。
“刚得到就会失去。这是你的命。”
“我的命?听起来不是太好…”
“也不然,得不到的本就不属于你。”
可心愣住了,她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这个叔叔已经向山上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