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眺躺在床上，按掉了林姝鹤打来的第二十四个未接电话。
「你什么意思？！」
「接电话！！！」
「——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了，那是谁？我认识吗？」
短信一连串的发过来，手机振动就没停过。
江眺觉得这样的林姝鹤好像一个发现自己的糟糠妻跟别人跑了后无能狂怒的霸道总裁。
她被弄烦了，干脆再次给手机关机，然后直挺挺的把自己摊平准备睡觉。
新家连床都比以前家里那张大了一倍，床垫软硬适中，十分催眠。
没一会儿她都快做上梦了，忽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周聆站在房间门口，她换了身宽大的白T，几乎要完全遮盖下边穿的卡其色短裤，露着两条长腿，看上去很有那个“下衣失踪”的意思。
黑色的长发半干不干的披着，看样子刚洗过澡。
她脖子上挂了条粉色毛巾，正一边拧发梢上的水一边抬眼看向江眺，“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明天不是要考试么，你不看书？”
江眺第一次看见这么居家休闲状态的周聆，一时只觉得她连随意往门边一靠的动作都动人极了。
瞌睡瞬间就醒了。
“啊……”江眺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起来，“对哦，看书看书。”
她嘴上说着看书，实际上根本不知道从何看起，趴在书桌上东摸摸西搞搞的。
五十分的水平临时抱佛脚没准还能及格，五分的水平都这时候了还努力啥啊，除了白给还是白给。
周聆光看背影就知道这人又在摆烂了。
她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在江眺身边坐下，“有什么不懂的想问吗？”
离得近了，江眺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洗发水的馨香，这让她不禁小鹿乱撞。
“没，没有。”装模作样的随手翻开一本书。
看了没几秒钟，又再次走神了。
对于她的反常举动，周聆有自己的解读，“还在想顾谨言的事么？”
哈？？？
“怎么可能，我根本不喜欢他！”江眺赶紧为自己辟谣，“真的，我对天发誓！”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换作上两个时空的周聆，那都是一两句话就能哄好，但这次的周聆不同。
她的眼底仍旧覆盖着一层薄冰，“对哦，你有其他喜欢的人。”
显然，在她转身离开操场时，喧闹的人声里，她依然听清了江眺最后那句话。
——“对不起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醋了，绝对是醋了！
江眺原本不甚灵光的脑瓜子突然意识到什么，在前几次告白接连被打断后。
她的心里再次升腾起无限的勇气——就是现在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突然江眺坐直身体，眼神直勾勾看向周聆，她猛地握住她的手，力度大得出奇。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周聆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开始有粼粼的波光在闪动。
被装点得敞亮又温馨的新房子里，天花板上投射着美丽的星空灯。
这让江眺仿佛又回到了白沙村那个能看见银河的夜晚。
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乱跳，热烈而笃定的开口说：“其实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
周聆垂下眼帘，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嗯。”她回答道。
“嗯”是什么意思？江眺不解。
“那……你喜欢我吗？”她又追问到。
周聆没有回答，空气仿佛凝滞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江眺的手开始颤抖。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呼吸，可是根本没用，她的肺叶如同坏掉的风箱，发出沉闷而嘶哑的吸气声。
这份颤抖几乎同时也传递到被牵着的周聆手上。
“小眺？！”周聆惊讶地抬起头来，“你先别激动，深呼吸，好吗？”
江眺整个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迷迷蒙蒙的意识里只感觉到周聆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的平放到床上。
随后熟练的在床头柜里翻找起什么来，很快一个氧气面罩被按到江眺脸上。
如果不是这节骨眼上，江眺一定会震惊于自己卧室里居然放着一台呼吸机。
但她现在没精力关注这些，固执的把面罩扯下，看向周聆的眼睛。
“那你喜欢我吗？！”
周聆怔了怔，她的眼眶红了，“你指哪种喜欢？”
江眺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像努力爬上一千级阶梯却突然一脚踩空了，跌进无垠的深渊里。
“就是，想永远在一起，想要更进一步的那种喜欢——”
“你呢？”她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我也喜欢你，”周聆思索着说，声音有点发抖，“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但……”
江眺眼里原本重新燃起的光亮又黯淡了下去。
“——但是，只能是以姐姐和妹妹的关系。”
听到这话，江眺惨笑了一下，努力把自己的氧气面罩重新戴回去。
她闭上眼睛，故作轻松地说：“这样啊，我知道了……”
居然只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这不好笑吗？
江眺想，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
确实，周聆从来就没有亲口说过喜欢她，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擅加猜测，暗自笃信。
周聆对自己那么好，那么包容，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永远围着她转，满足她的一切要求——这怎么可能不是那种喜欢？
“……你还好吧？”周聆见江眺吸了一阵氧后，呼吸却依然没有缓和下来。
她有点慌了，“我去叫吴阿姨过来。”
“别，”江眺叫住她，“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周聆点点头，却没有动。
“总之，我对你不是那种感觉……除了这件事，姐姐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知道了。”
要是不身体不允许，江眺都想坐起来如同“咆哮帝”附体般猛摇周聆的肩膀了。
她想，是的，你不喜欢我，前面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也不是傻子，用不着再这么残酷地复述一次。
“你出去吧。”江眺再次下了逐客令。
周聆又在她床边安静的坐了很久，直到江眺彻底平复下来，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房间门再次合上后，周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范洪宇和吴丽莎已经休息了，走廊上没开灯，此刻屋子里静悄悄的。
周聆喜欢黑暗的环境，这让她有一种隐匿的安全感。
不一会儿，江眺压抑的哭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周聆靠着门坐下，她吸了下鼻子，仰起脑袋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眺……
直到后半夜，屋内传来的哭声彻底沉寂下去，周聆才扶着墙重新站起来。
她的腿被坐麻了，因此只能蹒跚地走着，每一步都有如数千根针在扎。
但那针又仿佛不是扎在了她的脚上，而是扎在了她的心里。
在她的胸腔内，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而左刺右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