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血会让你感到兴奋么？”
——“什么？”
陆颖撒了谎，她和周聆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食堂。
早在杨晓雨跳楼的那个夜里，尽管自己作为班主任是最早收到通知的人之一，但到了地方，那里还是已经围上不少刚下晚自习的学生。
她慌乱的拨开人群，因为太着急，再加上光线暗，冲得有点过头了。
“让一让，我是她的班主任！”
天上下着小雨，有血迹被冲刷开，陆颖刚从人堆里挣脱出来，就一脚踩在了血水上。
她浅金色的小羊皮单鞋上留下一道刺眼的污迹。
正愣神间，一片喧响里，突然旁边有人轻声说：“看到血会让你感到兴奋么？”
“什么？”陆颖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了一把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那种透明塑料长柄伞。
伞下的女生穿着最规矩的校服，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又黑又长的披发，在夜里显得有几分鬼气森森的。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陆颖不确定的问。
女生抬起眼眸，精致的脸庞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谁刚才偷笑了，我就在和谁说话。”
陆颖：“……”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把清亮的嗓音，“喂，张晴，快别看了怪吓人的，咱们回去吧。”
女生从“喂”字响起时就不再去看陆颖了，而是转身向外走去。
有一瞬间，陆颖以为“张晴”就是这个女生的名字。
可是当她的目光追寻过去时，却发现远处那个嘴里喊着“张晴”、打扮得相当惹眼的女孩挽起了身边另一个高个子女孩的手。
两人结伴往校门外走，丝毫没注意到身后远远跟着的透明长柄伞。
几个月后的食堂，陆颖端起的汤碗又放下。
“嗨，又见面了。”
还是那张精致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这当然是美丽的，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
本来陆颖都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坐在那的是地球球花也一定要狠下心把汤泼下去。
可是坐在那的是她，那个在雨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有好几次，她都后悔没来得及问女生的名字。
“你是几年级的？叫什么名字？”这次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问了。
“高一（5）班，周聆。”女生回答说。
“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是杨晓雨的班主任。”
陆颖一怔，没想到周聆也认识杨晓雨，她本来以为那天她只是恰好路过看热闹的学生之一。
“……你是晓雨的朋友么？”
是朋友么？周聆拧起眉头思考，仿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是非题，而是一道奥数。
她的这个表情被陆颖解读为对已逝友人的悲悯，忍不住开口宽慰道：“你放心，我就快要查到害晓雨的凶手了。”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周聆笑了一下，这是陆颖第一次见她笑。
这个笑容给了她无限的激励。
之后，她时不时的会去找周聆，探讨自己追查“管理员”的种种蛛丝马迹。
渐渐的，陆毅不再满足于这种短暂的接触，她潇洒又多金，青春期后几乎没有感情空窗期，因此很快就意识到这种不满足意味着什么。
但作为教师基本的底线还是要遵守的，于是她在夜店里找了个身材和周聆有点像的替代品。
她让替代品穿上三中的校服，陪自己吃饭、逛街、看电影。后来，也上床。
“你知道吗，‘管理员’的名字里有个‘L’。”那是陆颖最后一次和周聆谈论起论坛相关的事。
第二天，她被请进校长办公室里，桌上铺开厚厚一叠相片。
照片里全是她和一个穿校服的女生。
有些照片里露出周聆的脸，有些则没有。
校长从中拿起一张，画面里她搂着一个女生从酒店出来，因为是偷拍的视角，只拍到她的侧脸和女生的背影。
“这个你怎么解释？”校长问，“陆颖，我一直很看好你的能力，你们这些老师，要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好，私生活我不会干预。”
“但是有一点，你不可以碰学生。”
“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给您的，”陆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和周聆的陷害，“但是照片里很多背影包括您手里这张，都不是周聆，她是……我的另一个朋友。”
“对方是成年人，只是平时比较喜欢穿高中生校服，您要不信我现在可以把她叫来。”陆颖解释说。
成年人喜欢穿高中校服，像有些学校的女生校服是水手服或百褶裙那种还好说，但三中的校服真的就只是运动服而已。
校长的脸上写满了“我跟你掏心窝子，你跟我耍心眼子是吧”。
他让年级长把周聆请过来对质。
周聆进来后，沉默着把每一张照片都看了一遍。
“周聆同学，你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学校会为你做主的。”校长怜爱的对她说。
毕竟对着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肯定是无知少女被肮脏的成年人给带坏了。
周聆抬眼看着陆颖，很难想象她那平日里疏淡的眉眼会摆出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来，“是，是陆老师逼我的……”
“我也不想的，我当时很害怕，可是……可是……”她捂着脸哭泣起来。
什么？
陆颖愣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周聆的双胞胎姐妹的话，那么她的演技确实可以用炉火纯青来形容。
有一瞬间，甚至陆颖自己都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强迫过她。
这片刻的迟疑被校长收入眼底。一切不言而喻。
“陆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校长痛心疾首的呼叫秘书，“小陈，现在就通知学生家长，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这边可以帮忙写起诉状。”
转头又对“犯人”说：“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三中的老师了。”
“不是——”陆颖回过神来，双手死死捏住周聆的肩膀，“你为什么要撒谎？！”
“为什么？！”
“我没有……”周聆露出痛苦的表情，“快放开，陆老师，好疼啊……”
说完，立刻就有学校保安冲上来想把两人分开。
撕扯间，陆颖彻底丧失了理智，抬手狠狠给了周聆一巴掌，“你这个贱人！”
但因为被人拉着，那一巴掌打偏了，她的指甲划拉在周聆修长的脖颈上，拉出长长的一条血路子。
那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控制住突然狂躁起来陆颖身上。
而陆颖的世界却成了定格动画，一切声音远离，画面褪色成黑白。
只剩周聆是彩色的，目光突然又回到如金属般冰冷。
陆颖注视着她面无表情地从颈间拭去滴落下来的血迹，张唇吐出无声的话语——
“看到血会让你感到兴奋么？”
这句话周聆问过陆颖两次，当她把娜娜的脖子捏在手中，感受着掌心里动脉一突一突的跳跃。
内心充满了无言的快感。
是的，流血，还有死亡，这会让我兴奋。
咱们是同类人，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