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国道上开了三个多小时,出了市区后,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江眺一行人路过一个小镇,此时天光微合,黑色的汽修店和彩色的洗浴中心夹道而来。
不难看出,这个镇子所有的商业都是围绕着这条国道上过往的货运司机。
在一块稍微开阔些的广场边,范老三把奥迪车停在了空地上。
一边拉手刹一边说,“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今天先在这边吃点东西休息下,明天中午前准能到。”
江眺无可无不可,反正就算连夜到了汶县,也要天亮后才能找人。
她跟着同伴们从车厢里钻出来,只见广场上停着一排闪着霓虹灯的移动餐车。
和城市里闹市区那种卖夜宵小吃的移动餐车不同,这里的餐车是用报废的大客车改装的。
人们可以上到车厢里用餐,里面原本的客车座椅被拆掉了,换成了简易的焊死在车底座上的金属桌椅。
江眺看了一圈招牌,发现车上卖的也都是些寻常大排档里有的吃食,不寻常的是,这些餐车的经营者大多是女性。
各位女老板们倚着餐车窗框,或坐或站,在范老三停下车的那一刻,她们的目光就不约而同的汇聚过来。
像是亚马逊河里的鳄鱼,正静待着落单的羚羊,看它会停在哪一个岸边饮水。
而范老三看也不看,带着周聆和江眺径直走进最角落里一个写着“渝城小面”的餐车。
离得近了,可以闻到那些金属外壳五颜六色的涂鸦下,还散发着既油腥又湿潮的铁锈气息。
“为什么我们都离开渝城了还要吃渝城小面啊?这和出了国却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找中餐馆有什么区别?”江眺对范老三的选择表示出抗议。
这个小镇隶属安县,而安县的冷水鱼那可是全国知名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尝尝它们的贡椒鱼。
范老三摘下墨镜,露出刚正英俊的眉眼,解释说:“将就一下嘛,这边地偏,吃鱼不正宗。再说了安县也不是只有’安鱼‘一个特产。”
安县的特产有两个,“安鱼”,还有“安女”。
“安鱼”自不必说,那可是慈禧太后点过赞的名贵菜品,而“安女”是指,这里盛产美女。
江眺走进去时,“渝城小面”餐车的女老板正背对着他们,倚坐在灶台后面玩手机。
昏暗的灯光下,那身形修长婀娜、纤秾合度,只一个背影就让人生出惊艳之感。
“这天都没黑呢,晚点再来吧。”女老板听见有人进来了,懒洋洋的头都懒得抬一下。
江眺心说你这摆夜市还挺有职业操守的,说了是“夜”市,有一点点天光都不行。
“咳咳,”范老三清了下嗓子,“麻烦你帮个忙,俩孩子饿了一天了。”
女老板这才讶然地回过头来,她的正脸比起她的身材来要逊色不少,不是不好看,是好看得很普通。
江眺看周聆看久了,对这种小美女都提不起兴致来多看两眼。
对方的目光落在周聆身穿的校服上,嗔道:“怎么还带了学生来呢,可真行,你不是跑货运的吧?”
她们这的主要服务对象就是路过的货车司机,猛的见了其他人还挺稀奇的。
女老板站起来拧开燃气,“等着吧,锅里水冷了,可能有点久哦。”
等到三碗小面端上来,女老板还在江眺和周聆的碗里各卧了一个煎蛋,“喏,送两位妹妹的。”
“谢谢姐姐!”江眺受宠若惊,主要吧她现在打扮得挺社会的,还以为享受不了“我是学生”的待遇了呢。
“不客气,你可以叫我娜娜。”娜娜冲江眺做了个wink。
江眺美滋滋的吸溜了一大口面条,下一秒,又满脸黑线的差点吐回碗里。
事实证明,在安县能不能吃到正宗的安鱼有待商榷,但吃不到正宗的渝城小面却毋庸置疑。
见她吃得愁眉苦脸的,一旁的周聆忍不住问:“要不我去给你泡个面?”
“不,不必了。”江眺从小践行“浪费可耻、光盘光荣”,再难吃的东西只要在她碗里了她就一定会吃干净。
吃完后,范老三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面钞,跟着娜娜去车厢后头找钱了。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百以内的加减法没学好,凑一堆嘀嘀咕咕老半天,范老三才终于握着一把零钞回来了。
对此,江眺评价道:“你俩这样特别像特务接头。”
“接……接什么头?小孩子家家的少看点电视剧。”范老三有点结巴。
他带着江周二人去附近紧挨着的一家招待所住宿。
虽然此处是西南腹地内陆县城,但是招待所的名字却叫“海南云天宾馆”。
其实这条街过来全是住宿的地方,范老三之所以看中这家,因为这是唯一一家招牌上的每个字都还亮着灯的宾馆。
这显得弥足珍贵,至少证明老板还算个勤快人,可以略微放心它的卫生状况。
范老三推门进去,前台的女服务员正在电脑上玩蜘蛛纸牌。
“你好,姑娘,开两间房。”他说。
女服务员面无表情道:“身份证。”
范老三掏出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对方看了他一眼,“两间房,要两张身份证。”
“身份证我没带。”江眺说完看向周聆,果不其然周聆也摇了摇头。
她俩直接从学校逃课出来的,谁没事上学还带着身份证呀。
闻言,服务员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她正经道:“那不行,我们这是正规宾馆,公安局连了网的,一定要有证件。”
范老三问:“那驾驶证行不行?”
“也行吧。”服务员有点不耐烦了,接过驾照把范老三的驾驶证号填连同身份证号一起录入进那个“正规的连了网的”系统里。
江眺:“……”
如果公安局真的有人来查的话,一定会发现这个叫作范洪宇的人,在同一天晚上的同一间宾馆,作为公民的他和作为驾驶员的他,分别开了两间不同的房。
登记完成后,服务员从抽屉里掏出两张脏兮兮的房卡,“两间大床房,上二楼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