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化学老师陆颖,你们查得怎么样了?”庄典问。
小刘回答说:“陆颖被三中开除后回到北县一中教书确有其事,地震刚发生时曾经还有师生看到过她,但之后余震不断,她也不见了踪迹,目前还不知道她的具体下落。”
庄典突然想起很关键的一茬,“张晴说陆颖是因为被诬陷和学生有师生恋嫌疑才离职的,那这个‘师生恋’里的当事学生现在在哪?”
“额,那个……”小刘挠了挠头,好像有些羞于启齿。
“怎么?”庄典犀利的目光回望过去。
“……其实那个学生队长你也认识,才刚见过没多久。”
刚见过?可是今天晚上叫来的四个学生全是女生,而陆颖也是女老师。
这……
难怪陆颖还只是有嫌疑并未坐实罪名就被开除了,比成年老师和未成年学生突破身份界限更要命的是——她还突破了性别的界限。
“那个学生是谁?”庄典问。
“是周聆。”
周聆是最晚一个回到家的。
警察把她送到楼下,她独自走上楼。
四楼的楼道灯似乎坏了,周聆跺了两下脚也没跺亮,她摸黑走上去,在四楼和五楼交界的地方,楼梯上蹲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很晚了,怎么不回家?”她问。
“有点事想问你。”影子回答道,听声音正是江眺。
“问吧。”她似乎早料到对方会在这等着,轻轻的往墙边一靠,摆出个更为放松的姿势。
“在去火锅店找我们前,你在哪?”江眺直接开门见山。
她看不见周聆的表情,只听见周聆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是说,看见我在家里么?”
“别扯,你明知道我那是骗警察的!”江眺的声音拔高了些。
在她身后,五楼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打在了周聆的脸上。
江眺从没见过这样的周聆,她那平日里清澈又包容的眼底,在暖黄色的白炽灯下却泛起如同冷血动物般无机制的光泽。
“做伪证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周聆问。
“杀人更是犯法的,你又知不知道?”江眺反问她。
这次江眺看清了,在自己说完后,周聆的嘴角勾出微翘的弧度,她竟然真的在笑。
“你能为我撒谎,我很开心。”她幽幽地说。
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战栗席卷了江眺的全身。
她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了周聆,那美丽的假面被撕扯下来,露出底下危险,残酷,千疮百孔,却依旧迷人的精魂。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江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可怕。”
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哪个她又是假的,江眺不知道。
这时周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这样——”
“莫名其妙的生气、恨我、从我身边逃走。”她走上前来想替江眺擦掉眼泪,却意料之中的被对方躲开了,“明明我只是替你做了想做的事。”
她居高临下的,将江眺的脸颊捧在手心,“看着我的眼睛,小眺。”
江眺抬起眼帘,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在她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下一秒,背后的声控灯熄灭了,四周再次陷入黑暗里。
夜色无垠,周聆在江眺的耳边冷声问:“你难道——不想让林姝鹤死么?”
那天晚上,江眺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正压抑着哭声用客厅的座机给张晴打电话。
“喂,晴哥,你说抑郁症杀人犯法吗?”
电话那头的张晴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自己在警察局忙活了大半宿,才刚回家入眠不久。
她忍住了想问江眺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的冲动。
思索了几秒后回答:“找不到证据就不算犯法。”
江眺愣住了,她浑浑噩噩地挂断电话。
她毫不怀疑,以张晴的聪颖敏锐,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张晴甚至还在警察面前生捏硬造了另一个嫌疑人出来帮她们打掩护。
是啊,只要拿不出证据,无论庄队再怎么怀疑也没有办法。
现在摄像头还没那么普及,清晰度也很有限,酒吧里鱼龙混杂想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加之林姝鹤树敌又多,这事最后不了了之的可能性很大。
除非——
除非林姝鹤现在醒过来,亲自指认出周聆就是捅伤她的凶手。
客厅里没有开灯,黑暗中江眺凝视着未知的某处,目光逐渐冷了下去。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
西桥医院住院部,神外科,晚上九点半熄灯前,王护士长最后一次巡房。
她沿着病房一路交代过去,在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前停了下来。
“几点啦,怎么还在这扎堆呢?”
卫生间外正等着三两个病人,其中一个手里举着吊瓶的中年妇女抱怨道:“王护,不是我们不想回病房,谁叫你们这厕所又堵住了,本来平时就不怎么够用哩,这不现在就排上了吗?”
王护士长闻言,走到近前一看,果然原本的三个隔间中最里边那间挂上了“清理中”的牌子。
“嗨,又是这间老堵,都反映过好多次了肯定是当初管路设计得有问题。”
她没太放在心上,打了个呵欠又说:“那您几位快点啊,我晚十五分钟再熄灯。”
病人们纷纷应了。
不久后,厕所内终于安静下来,走廊上的灯也熄灭了,只剩下护士站那边还亮着光。
又过了几个小时,等值班的小护士巡视完一级护理的病人,楼道里再次陷入寂静中时。
那个原本挂着“清理中”牌子的隔间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从里面钻出来一个穿着长衣长裤,头上还戴着鸭舌帽的黑色身影。
黑影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她对这间医院太熟了,轻易的就避开了监控视角,走消防通道来到位于九楼的特病区。
某间病房内,今天上午刚从ICU转入特护病房的林姝鹤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她此刻虽然已经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因此陪护人员也怠慢了些,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睡得鼾声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