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不错，如果真想做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艺考了。”周聆居然认真的给起了建议。
虽然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听过江眺唱歌。
江眺直接把纸巾往上一提，连眼睛一块遮住了。
她觉得周聆有时候挺会看场合的，比如对着江妈夸她漂亮，有时候又并不，比如现在。
很显然，“艺考”两个字触及了江爸的雷区，他立马连偷偷在红汤锅里捞麻辣牛肉的动作都停了。
筷子一放说：“艺什么考啊，每年成千上万的艺术生，真成艺术家的能有几个？”
“要我说还是稳定点，将来当个老师、公务员啥的，也方便照顾家庭。”
他的话像车轱辘一样绕了回去，在察觉江眺听到“家庭”两个字明显的不悦后。
又退而求其次地说：“实在不行，像你妈这样学个医也可以。”
学医这样精益求精的事业，到了江爸嘴里居然成了“实在不行”的选择。
江眺真的很想把她爸的这番言论投稿普信男bot。
她说：“我才不要当公务员，日子没趣极了，一眼就望得到头。”
“你知道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江爸表示不赞同。
“我就是知道。”江眺梗着脖子说。
她少女时期很有一些浮于表面的叛逆，化妆烫头打耳钉。
但是，真到了人生的每一个关键节点，她却又都做出了顺应父母心意的选择。
比如读理科班、考离家近的大学、成为公务员。
她就是那种典型的父母们互相攀比时，最不易引起关注的“没什么本事但好在省心”的小孩。
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连省心都没有了，只剩下单纯的没本事。
刘家的小孩定居海外，王家的小孩自己开了公司，张家的小孩在部队立了二等功，那么江家呢？
哦，江家的小孩30岁了还不谈恋爱结婚，她爸妈都要愁死了。
“算了，还是吃饭吧。”江眺突然垮下肩膀说。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江眺自告奋勇要送周聆回家。
说是送，其实就是正常走到自家楼下，然后换隔壁单元的楼梯爬而已。
等爬到顶楼，周聆又反过来提出要送她。
于是二人结伴来到天台，两个单元楼顶之间的围墙还没人的腰高，江眺轻轻一撑就翻进了自家单元。
翻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半条腿还挂在围墙上没下来，便扭头问：“对了，你想不想听我唱歌？”
十分钟后。
江眺从自家花棚深处堆放的杂物里翻出一把巴扬手风琴，又重新坐回了围墙上。
“看，这可是我姥爷当年留下的遗物。”她拉开风箱测试有没有漏气，顺便寻找一下手感。
周聆也撑坐上来，她坐的是自己单元那一边，和江眺背对着。
两个人的肩胛处轻轻的贴在一起，共享着彼此的体温。
很快江眺试完音，她清了清嗓子。
再次拉开琴箱时原本没什么调的声响被替换成一段空灵悠扬的曲调。
江眺随着音乐轻轻唱道：“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这小调颇有俄罗斯民谣的风格，悲凉又浪漫，正是某音乐才子的代表作《贝加尔湖畔》。
江眺平时说话时还带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
可一旦唱起歌来，嗓音却显得格外通透细腻，这细腻还不似寻常少女吐气如兰的单薄，反而有一种温厚的质感。
这份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和今晚的月光一起，兜头浇在周聆的心上。
她感应到某种久违的触动，忍不住跟着唱：
“这一生一世
，有多少你我
，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江眺听到她的跟唱，似乎有些惊讶，侧过身子想看她的表情。
可惜120贝斯的巴扬琴有二十多斤，搁在腿上像抱了块石头，她能维持表情不崩已经花了绝大部分力气。
实在没有余力再去挪动身体。
周聆心领神会，上半身略微后仰，主动撞进江眺的视线里，对上了她那双会笑的眼睛。
“多少年以后，往事随云走，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
“这一生一世
，这时间太少
，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
唱到“情”字的时候，江眺还用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转音。
但紧接着，她不再拉琴了，音乐声戛然而止。
她突然倾身凑到周聆耳边一字一句的清唱道：“就在某一天
，你忽然出现，”
“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你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这是江眺借着歌声，想要对周聆表达的话。
一曲终了，两个人凝视着彼此静默了好一会。
“好听。”周聆率先别开视线。
而江眺却不知又发了什么神经，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喂，周聆，你相信时空穿越吗？”
“什么？”周聆波光潋滟的眼睛里泛起一丝迟疑。
“其实我……”
【警告！如果宿主告知目标人自己的真实来历或任务内容，将会引起不可预估的悖论风险！】
【请宿主谨言慎行。】
【必要情况下，本系统可能会采取强制弹出该时空的手段，以维持世界线稳定。】
江眺：“……”
她停顿的时间太长，周聆眼里的迟疑已经升级为了困惑。
“其……其实……”江眺磕磕巴巴地说，“我最近买了一本穿越还挺好看的，你想看吗，我可以借你……”
虽然周聆弄不懂话题是怎么突然跳跃到上的，但她还是非常配合的点点头：“可以啊。”
“明天去学校我带给你。”江眺硬着头皮说。
她其实根本不确定自己的书柜里到底翻不翻得出一本穿越，好在这个年代清穿挺流行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校门口随便买一本顶事。
“那我现在再来一首？”担心周聆顺势让她介绍剧情，江眺赶紧岔开话题。
不等对方给反应，手风琴里飘出一段活泼的音乐，竟然还是黄梅调。
“天上掉下个聆妹妹——”江眺嬉皮笑脸的，自顾自地唱道，“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俗话说得好，年下不叫姐，心思特别野。
江眺才刚野了一句，就听楼下传来江妈狂躁的怒吼。
“江小眺！几点钟了你不睡觉邻居们还要睡！”
“妈！”江眺回吼过去，“你喊的声音比我唱的还要大，到底是谁在扰民呀……”
后半句刻意放小声了些，可惜还是给江妈听到了。
“我喊？我要再不喊你待会都要唱到‘穆桂英挂帅’了吧？！”江妈不仅喊，甚至还锤起了铝门窗，哐哐两声。
江眺咋舌，怂怂地看向周聆，安静下来不再还嘴了。